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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界點》樓梯
  “這就是世界結束的方式

  並非一聲巨響

  而是一陣嗚咽”

  ......

  售貨阿姨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喚醒,

  “小姑娘沒傷到吧?”

  面對目光關切的阿姨,林落搖搖頭將紙團塞進衣服口袋,輕聲說了句抱歉,隨後便同她一起打掃起來。

  塑料袋裡新拿的醬油和掛面緊貼著,在半空中輕輕晃悠,主人頓住的腳步使瓶口轉了個方向,指向那片潮濕的陰影。

  在深夜,一個人掉在了地上

  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林落清清楚楚地記得夜晚的聲音,每一個她都記得。

  昨夜的爭吵聲在一點半左右就消失不見,小區保安每天夜裡一點、三點、六點會分別巡邏一次,群裡發圖片的人是在六點二十九分,就算他們偷懶,業主群裡也沒有一個人聽到異常的聲音,幾乎都是在抱怨那吵鬧聲。

  林落所在這棟樓一共只有九層,她家在402,離地面不算遠,何況她後半夜就一直靜坐在客廳裡,怎麽可能什麽聲音都沒聽到?

  再加上那張紙條...

  就像一把利刃劃穿腦中的迷霧,逃走的尾巴被刺穿在那名為“不對勁”的原點上,可那怪物龐大的身軀依舊被霧氣籠罩著,看不清真切。

  所以她才會在巨大的恍惚中摔碎醬油瓶。

  現在不是惋惜七塊五的時候,林落搖搖腦袋。

  中午的時段向來是用電梯的高峰期,許多接孩子放學的爺爺奶奶以及下班吃飯的家長,都趕在這個時候回家。

  林落正打算向樓梯口走去,就看到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男孩或許是感應到背後的目光,轉頭一看就立馬定格在林落身上。

  兩人的視線一對應上,男孩笑了笑,猛地抬高上顎張大嘴巴,兩頰的皮膚向上拉扯著,露出血絲般的紅潤和嫩白的牙齒來。

  “叮——”

  電梯門開了。

  林落怔怔地看著男孩隱入人群的身影,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全是她的錯覺。

  可口袋裡緊握的紙團,卻提醒她看到那一幕。

  林落不知這是孩子們近期流行的惡作劇,還是這詭異動作背後隱藏的更大謎團。

  她打了寒顫,想都沒想就走向樓梯口。

  這棟樓的感應燈在前天就壞掉了,只剩下泛著綠光的指示牌在黑暗中微亮。

  前幾天林落也試著走過樓道間,黑暗對她來說通常都是避難所的保護色,但在這樓梯中,卻莫名增添了幾分陰冷的氣息。

  讓人不由心悸。

  林落用手機自帶的電筒照著前方,她一步步走著,越往前那黑暗仿佛就越發濃鬱。

  光線照射的微光漂浮著細小的粉塵顆粒,落在台階上則是厚厚的一層灰,印著林落留下的鞋印。

  可往上走的林落卻渾然不知,隻覺得樓道間的隔音效果未免也太好了,方才喧鬧的背景音不知何時被隔開,仿佛這裡自帶結界般。

  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林落察覺到不對勁,她連跨兩階台階大步向上走去,手機一照,白牆上是用紅色油漆畫的“3”。

  走了這麽久,怎麽才三樓?

  林落不敢細想,男孩方才的動作又在她腦海中浮現,她能理解紙上說的意思,但遞給她的方式和那猛地張開的嘴巴卻讓她感到疑惑。

  就在林落的思索中,下一個平台到了。

  她下意識向出口走去,剛邁出的左腳卻因前方的阻礙而停滯不前。

  林落抬頭一看,原本逃生出口的門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白牆!

  手機環繞一周,在看到那熟悉又令人恐懼的紅色油漆畫的“4”,和圍繞在樓梯的三堵實實在在的白牆後,林落不由地後退了幾步。

  仿佛是錯覺般,那三堵白牆圍在一起給人以強大的壓迫感,像是空間都湧動地向前擠壓,隻為品嘗那碎裂的血肉。

  她急忙又往上爬了一層,同樣消失的逃生出口出現在五樓、六樓。

  林落慌了,聯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她第一時間播通緊急號碼,手指微顫,點開那綠色的撥號鍵。

  “嘟——嘟——”

  千萬不要是那樣,千萬不要!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沒有信號,請稍後再撥——”

  果然...

  林落的心頓時沉到谷底,她不信邪地往下跑,背上泛起的薄汗打濕了內裡的秋衣。

  隨著喘息聲在樓道間回響,一樓甚至沒有走到平台處,在最後一階台階下面是彌散的黑霧。

  林落看著腳下深不見底的黑霧,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但最強烈的想法還是想著如何自救!

  她翻遍全身也只找到一部沒有信號的手機,一把房門鑰匙,一個帽子和一個口罩,以及一袋剛從超市提回來的掛面和醬油。

  真是倒霉透了。

  林落曾經看過的恐怖電影在腦海中逐一閃過,她現在就好似那三流開局的路人甲,誤觸某種禁忌慘烈犧牲,為下個鏡頭快樂出場的主角團做對比鋪墊。

  林落腦補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從《迷霧》中的怪物到《寂靜嶺》中的表裡世界,還有《怪奇物語》裡的異世界通道。

  但她手邊既沒有防身的武器,也沒有The 在旁邊唱London Calling。

  看著提著的塑料袋,林落歎了口氣。

  她把掛面放在一旁的台階上,按照棒球帽-口罩-塑料袋-鑰匙扣的順序,依次將它們打結連接起來,並擰成一條細繩,右手握住醬油瓶,左手食指和大拇指並攏小心翼翼地撚著帽子頂端往黑霧下探去。

  一直到離帽子頂端的兩三厘米處,林落才停止了下探的動作,她豎著耳朵仔細聽著,除了自己耳膜中傳來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什麽也沒有。

  幾分鍾後,林落手搓的長繩被她扔到了樓梯扶手的護欄上,她暫時關閉手電筒,換手機屏幕的微光照著那處,靜靜在黑暗中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林落的發絲緊緊地貼在臉頰處,她別到耳後,仔細地看著這幾樣物品的變化。

  沒有變化。

  塑料袋依舊是白色的、完好無缺,鑰匙扣、口罩、棒球帽也未呈現出任何異常,就連下方的樓梯扶手也未見任何的損壞。

  林落打開手電筒,又仔仔細細地查看,在黑霧中呆過一段時間的部位,未展現出任何異常,就連她腦海中幻想的那纏繞的霧氣也沒有。

  玻璃瓶底端輕輕劃過扶手,將帽子頂起扔進迷霧裡。

  依舊毫無動靜。

  林落凝視幾秒下方,便轉身將掛面掰斷塞進羽絨服口袋。

  她苦哈哈地算著靠面食和醬油的存活時長,打開手機電筒準備向上走去,驗證自己的另一個猜想。

  一步兩步三步

  不知是這出乎意料的困局,還是在這陰森樓道間待久產生的陰鬱,林落隻覺得一股難以忍受的慌亂、絕望的情緒襲擊她的大腦,急切的心臟持續跳動,她不受控地下意識摸上手腕的傷疤。

  不規則的邊緣,像是火焰般圍繞中心的區域炸裂開來。

  林落閉上眼睛都能回想起那鮮紅的烙印,還有那股令人作嘔的香精味。

  想到這裡,林落感覺自己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她強壓住內心的躁動不安,調整呼吸向樓上走去。

  還未走到九樓,林落就能感到上方傳來的冷氣,她原本被汗水浸濕的貼身衣物在冷風的刺激下,激起一陣顫栗。

  看著上方傳來的微弱光亮,林落將手機塞進口袋,瓶子換到左手,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雙手握住瓶口,側身貼著牆面向上走去。

  九樓平台的上方還有一段樓梯,連接著頂上的天台,林落方才感受到的冷風來自那裡,月光透過那道敞開的紅色大門照亮底下的台階,一層一層,落下的陰影卻被拉長,顯露出沉悶的病態。

  林落視線環繞一圈,竟發現了那消失的消防逃生門!

  可她並未感到欣喜,反倒一瞬間將警惕值拉到最高,因為那扇門被人用鐵鏈捆住,底端的縫隙中有縷縷黑霧傳來,不安分地撞擊著鐵鏈,好似掙扎的可怖觸角。

  兩扇門,一扇開,一扇鎖。

  這是那個孩子最終的選擇。

  在樓梯的分叉口,林落沒有猶豫太久,她深吸一口向天台上方走去。

  “噔—噔—噔—“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逃生門裡傳來,林落下意識回頭,不知何時纏繞在鐵鏈上的黑霧漸漸安分下來,像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她本能覺得不對,加快前往天台的步伐,可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台的短短十幾階樓梯被瞬間拉長, 在這個黑霧包裹的空間裡,上方透著光亮的天台變得越來越遠,而身後的那陣腳步聲則喘起急促的粗氣來。

  “嘭————”

  逃生門上的鐵鏈因巨大的撞擊發出低沉的吼叫,林落爬樓梯的背影一僵,瞬間汗毛直立。

  她加快步伐,拚命向上跑去。

  求生的意志使林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那吼叫就像催命符一般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羽絨服口袋裡因跑動的幅度過大,許多斷裂的掛面條掉在台階上,像祭奠掛在靈堂的白色紙條。

  狂風從下方卷起那些白色的碎末,不知從何而來的火星吐著信子從尾端開始蔓延。

  門開了,腳步聲就此頓住。

  鋪天蓋地的火焰如海嘯般從門內湧出,爭先恐後地吞噬著一切,火焰勢不可擋的架勢使空間裡的溫度瞬間升高。

  空氣中四處都塗抹著木塊燒焦的糊味,林落一個大躍步抓住天台的門把手登上天台,就在此時!

  她腳底的台階像積木般轟然倒塌,在墜落的過程中變成一節又一節焦黑的木塊,落在劈裡啪啦的大火中。

  汗水從額頭滑落到林落的眼睛裡,急速升高的溫度還在繼續,林落

  低頭看著熊熊燃燒的烈火,悅動的紅色倒映在瞳孔裡。

  樓梯、白牆、逃生門都不見蹤影,或者說它們都已作為火焰燃料的一部分,四四方方的空間就像一個封閉的盒子,只剩下彌散的黑霧和那下方的大火在燃燒。

  “把門關上吧”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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