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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美伊亞》第18章 一十八
  慘白的古道上沒有一個人,似乎沒有盡頭。明月靜悄悄地跟著他,像一個冷酷而執著的刺客。無數的星星在浩瀚夜空中閃爍,好似一雙雙窺探的眼睛,叫他無法遁形。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陣微弱的風聲,像是有人在低語。

  “還要再快點,”他告訴自己。他歸心似箭,恨不得肩生雙翼。

  經過三庫裡鎮時,整個城鎮燈火煌煌。每家門口都掛起了祈福燈,兩層的鎮所小樓還掛起了彩色燈條。透過透明的窗戶,好多屋內的光景大約可見。人們團坐在擺滿美食的飯桌前,杯筷交錯,每張臉上都洋溢著快樂與幸福。他卻是饑寒交迫,更不敢止宿吃飯。穿過小鎮後,他才在道旁閑置的水車小屋前稍作休息,咬了塊硬邦邦的乾糧。

  田野一片接著一片,反射著叫人心慌的慘淡白光。村莊一座連著一座,在雪色的沉重壓迫下沉淪。他呼出的氣息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霧氣,仿佛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他感到自己已被淹沒在這毫無溫情的廣袤天地間,渺小而孤獨。不過,他依舊胸懷著思念與希望。

  將近中夜,或是已經過了,他趕到古道邊又一個小村莊,路邊有家小旅館門前亮著罩燈。此時,他相信此地已經足夠安全,而且他快要堅持不住。腹上舊傷叫他疼痛難忍,他需要火旺的暖爐來驅走腿腳的寒氣,還需要暖胃的食物與熱水。

  他上前敲門。過了半晌,有人應聲。一個中年男人為他打開房門,卻手按獵槍,表情憤怒而緊張。

  “你幹什麽的?”這男人一口絡腮胡子,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

  “我是賽伍公會協理員。看您這兒亮著掛燈,莫非不是開店迎客的?”他攤開雙手,以表示無奈,同時展示自己沒有威脅。

  大胡子男人命令訪客後退,伸著腦袋向門外窺望。接著,他喝令住客進屋。屋內另有一個卷發年輕人,畏畏縮縮地提著馬燈。

  “喬恩,卸下他該死的武器!”大胡子幾乎是在吼叫。

  名叫喬恩的男孩子膽怯地走上前來,動作笨拙而無力,看起來非常容易控制。不過,在快速思考過後,他沒有選擇冒險,未作任何反抗。

  “我這兒住店沒問題,只要你同意鎖在房間裡。”絡腮胡子男人說。

  “我是趕路的旅客,不是戴罪的囚犯,”他提出了質疑,“您應該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麽?或許,我能夠幫上忙。”

  旅店主人凶狠地說:“要麽老老實實住店,要麽捆起來扔畜棚,天亮了民保隊送鎮所!”

  過了片刻,店主人大體上認可了旅客的身份,主客的緊張關系得到緩解。絡腮胡男人自稱姓泰勒,此村名叫三平。最近忽有一夥盜賊出沒,偷竊牲畜不說,還在前兩日殺害了一個村民。村裡人心惶惶,以至於夜裡沒人敢出門。村裡打算成立一個民保小隊,卻因人手與資用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因而一時也未組建起來。

  布吃下了碗熱面湯,用熱水洗濯臉和手腳,最後被鎖在房間裡。他躺在客床上,為腹傷換了傷藥。寒風不時卷動木窗板,咣當直響。他展開筆記本,小心摸看。慶幸的是,筆記本完好如初。他在開頭數頁處發現一個折角,應是新疊的。他翻到驅使冰系法術的頁面,研看其中內容。他反覆誦讀並思索書中的施法訣竅,如有所領悟,便動手進行演練。

  第二天是登遐節,也是新年的第一天。窗戶剛微微發亮,他已轉醒過來。這一覺他睡得並不踏實。此時,店主泰勒已相信住店的不是賊徒,態度大為改觀,為他送來糖心黍粑餅以及熱氣騰騰的肉粥。最後,他親自送旅客出門,並附上美好的祝願。

  他大概計算了一下行程,要是加快腳步,可入夜前抵達克托姆村。將近黃昏時,他趕到了溫魯小鎮。該小鎮緊靠戈伊群山腳下,溫泉眾多。鎮上幾家旅館都提供溫泉洗浴,他曾與同執們在此享受過服務。鎮上有家賽伍公會的分會。他打算前去了解一下情況,卻發現分會已經關門打了烊。他問了幾個鎮民,都說小鎮近日治安良好,未見盜賊出沒。這一路走來,除了旅店的小插曲,他未曾遇到任何意外,連盤問的公府兵也未見到。他忖著再堅持一個時辰,便能到達克托姆村,可以節省些許盤纏。

  離開溫魯鎮不久,逐漸進入林區。昏光漸漸褪去,夜色漸漸起濃。這晚月光皎白如美玉,古道蜿蜒如遊蛇,柏林挺拔幽森,以白雪為膚,群山起伏峻秀,以星海為幕,好似一副清麗絕美的風景畫。深入森林後,樹木越發茂密,枝葉高聳,鬱鬱蔥蔥,欲遮天蔽月,四下裡萬籟靜寂,景物影影綽綽,寒氣越發凝重,氣氛甚是迫人。

  不知怎的,他心生不祥之感,於是加快了腳步。正大步踏雪而行,他看到前方路邊岩石上蹲立一人型怪物。這東西半隱在林木的陰影下,模樣不大真切。他悄悄地將弓箭夠搭在手裡,再近數步,定晴細看,確認那是一隻體型碩大的猴子。他想到喬伊蒂曾遭猴群襲擊,再見此猴不聲不響、一動不動,情狀莫名詭異,不由得憶起變異野豬,心中頓生厭惡恐懼之感,更不考慮,張弓勒箭,便欲射那隻怪猴。就在這時,大猴子突然怪叫一聲,隱入岩石後面而去。與此同時,四下裡亂影紛動,群聲嘶鳴響應,像是猴叫,卻又不大像。他情知不妙,撒腿逃跑。奔過一處小彎道,前方道路堵著幾隻大猴子,向他猛撲而來。他腳步未歇,勒弓便射,只聽“咻”的一聲,一隻猴子應聲翻倒,滾到了一邊。其它猴子並不懼怕,撲擊而近。他瞅準時機,向一側扭身躲避,卻還是被一隻猴子給拍到了。身體失去平衡,後背滾撞上樹乾,猛發一陣劇痛。他的臉頰也被抓破,火辣辣的燒疼。他不敢怠慢,掙扎著跳站起來,繼續奔命。群猴卻是陰魂不散,緊追在後,且有迫近的趨勢。他將懷裡幾塊在溫魯鎮采購的香油餅掏出來,一一扔在身後。這方法起到了效果,不少猴子被食物香氣吸引而爭搶在一起。不過,仍有一些猴子追趕在後。他伸向背後箭囊,卻發現裡面已是空空如也。他又心生一計,虛張弓弦,隻發弦聲。這也是有用的,群猴似乎頗為忌憚。終於,群猴的嘶鳴聲漸漸遠去,直至完全聽不見。

  他回到了克托姆村,發現古道口的旅店已經開門營業。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瘦高禿子,名叫奧蘭.卡門。老男人不太願意接待形跡可疑的客人,當聽聞對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還表示參加剿滅盜賊任務時曾在旅店盤桓多日,這才勉強同意登記入住。

  “您的傷是怎麽回事?”旅店主人顯然忘了曾經的住客,依舊有些疑慮。

  “也沒什麽,被一群猴子給欺負了。”

  奧蘭吃了一驚,“您難道剛從北面森林出來?”

  他問:“難道還有什麽稀奇?”

  “可不是麽?真是傷腦筋!”老板顯得很激動,“哎,這世道,人越來越壞,畜生也跟著變壞!剛折騰過人亂,現在又鬧猴災。這群猴子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這些天已經傷了不少人。聽說有些旅客進去,就再也沒出來。村民們都嚇壞了,已經沒人敢進去采摘,廢礦場那邊也不敢去了。您說,這叫人怎麽活呀?”

  “村裡沒有巡邏小隊?”

  “民保隊早就解散了,有幾個都由村長養著,替村長辦事!”奧蘭向外面望了望,壓低了聲音,“村長也怕事情捅到上面去,自己的人手不派,招募村裡人丁,傭金少得可憐,還逼那些欠村長錢的倒霉蛋。這些家夥下午進去瞎轉一圈,傍晚乾乾淨淨地回來了,一隻猴子也沒抓到,還吹噓說趕跑了猴子,我看屁都沒有!剛才還在我這兒白吃白喝一頓。我看,這猴害肯定是滅不成了。”

  “這幾日,可有賊軍的消息?”

  “您看到我門口的公告了?說是盜賊已經消滅,我看跟三年前一樣!這世道,從上到下全靠騙!生意本來就不好,這下更是雪上加霜。您看,我這房門鑰匙都快生鏽發霉了!”

  他打包好一份熱騰騰的食物,直奔阿克曼家的小屋。他想要感謝,更要乞求諒解。他看到柔和的燈光從小屋窗簾的縫隙透射而出,稍微調整一下情緒,這才上前呼門。

  艾莉在門裡嚷說:“請你走開,我們家不歡迎你!”

  接著是喬伊蒂的聲音:“快把門打開,請若爾隆大叔進來!”

  他聽到門鎖被激躁撥動的聲音,房門卻沒有打開。他推開了房門。老婦人坐在舊椅上,腳下是冒著熱氣的木盆。

  他打算開門見山,“前日在村長家,我聽說...”

  “我知道您想說什麽,”喬伊蒂無力地擺了擺手,目光平靜而溫和,“我兒自甘墮落,咎由自取。這點分寸,老婆子還是能拿捏的,”請客人在對面舊椅坐下,招呼艾米倒水,“您的事辦得怎麽樣?”

  “托您的照顧,還有艾莉幫忙,算是辦成了。”

  “啊,您慈心仁厚,定是聖光的旨意,”老婦人打量他,“不過,您這趟出行一定很辛苦吧?”

  他問:“聽村長說,您家算稅尚未交納,不知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喬伊蒂面上閃過怨怒之色,不過很快恢復平靜。“老婆子家在村南有一份薄地,是祖上傳下來的。前些年,老婆子體力尚可,親力親為,加上天無大災,可以勉強糊口。近幾年來,老婆子手腳雖漸漸不支,有艾莉在旁幫襯,也可支持生活。只是,人心惡薄,欺負我家沒有男人,暗暗挪移田壟,偷割我們莊稼,什麽壞事都乾。去年杜神不佑,數月不雨,莊稼都乾死了,幾乎顆粒無收。老婆子急丟了心智,竟去找索托借錢。”

  “按公府律法,男女滿七十歲或低於十歲,都不用繳稅。您今年高壽了?”

  “老婆子新年剛剛六十六,是盼不到那天了。”

  “艾莉不用交稅吧?”

  “艾莉新年十三了,”喬伊蒂歎了口氣,“村上有幾個祖輩的親戚,全是一群不要臉的豺狼,不提也罷了!”再次呼喚孫女為訪客倒熱水。

  “您不用麻煩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是沒有您和艾莉幫忙,我這次恐怕難以得償所願。家裡有什麽困難您盡管提,我一定盡力而為,絕不推辭。”

  老女人欣慰地點了點頭,“可以與您結緣,是聖光的感佑,是洛加梅爾的施舍。老婆子本欲拋棄無頂羅而去,心裡還有掛念,舍不下阿克曼家的遺種...”

  他安慰說:“如果是因為算稅的事,我明天去找村長談談。”

  喬伊蒂面色黯淡,稍作沉吟,開口說:“老婆子思量已久,確有一事相求,”呼喚艾莉出來,見未獲回應,聲調轉厲。小女孩這才別扭地從裡間走出來,埋頭鼓腮,貼站奶奶身側。喬伊蒂撫摸孫女腦袋, 突然命令:“給若爾隆大叔跪下!”

  他聞言吃驚不小,擺手拒絕。艾莉縮著肩膀,不願聽命。喬伊蒂說:“你既然不情願,奶奶給你跪,”說罷顫顫巍巍欲起身。艾莉哭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您有事盡管開口,千萬不要這樣。”他已感覺到接下來的事情可能比較棘手。

  喬伊蒂說:“您的恩情老婆子還未報答,又要開口求事,”稍稍沉默,“我的家鄉遠在公府西境,比鄰宗國聯邦,在合水郡高光鎮九河村,離清水河不遠。我家裡有個姐姐,早已出嫁,不知死活,另有一個弟弟,叫埃爾維斯.馬文,比我小十一歲。我們姐弟倆從小關系很好,只是後來...算了,不提也罷。我想他應是健在的。我想委托您,將艾莉送到我弟弟那裡去。至於傭金,”將手上以及脖頸上銀首飾一一解脫下來,“這趟行程足有千裡,我知道...”

  “我不去!”艾莉哭嚷起來,表情又害怕又堅決。

  他也搖頭拒絕:“您這個委托,我不會接的。”

  喬伊蒂說:“要是傭金不夠的話,我再腆臉寫一封手書,到時我弟弟為您補償。”

  “一切困難都是暫時的,關乎歷練與福報,”他說,“艾莉已經長大,聰明又能乾,稍歷時日,定能挑起家庭重擔,為您分憂。”

  他的勸解沒能舒展老婦人緊皺的眉頭。他告辭出來,希望可憐的女人第二天能想通一點。走在回旅店的路上,他思考如何解決這家人的困境。他打算先往村長家探一探口風,盡力化解這場債務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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