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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閑人》第三章 心靈殺手
  手中書籍化為了黑暗的廢料消散,剛閃現過來的阿Q就被一個身材纖長的黑影撞了一個趔趄,待細眼一看,恐怖片似的木頭架子,好似吊死過無數孤魂,單薄的欄杆,滋滋作響的腐朽木板小橋,一顆高大的雲杉旁一盞昏黃的路燈,“你怎麽睡得著的,在你這個年紀,你是怎麽睡的著的——”一個手持斧頭的黑影怒吼著步步逼近。

  身材纖長的黑影拽著阿Q道:“你怎麽不跑,快跑,黑暗俘虜要來抓我們了。”阿Q望著逼近的渾身籠罩著不詳的黑霧的斧手,聽著他粗礦的聲音叫罵著:“你這個撲街,爛貨,爛作家,一天一章你是怎麽睡的著的。”

  耳旁的聲音愈發焦急,糟糟道:“跑,快跑”,拉著阿Q逃到了路燈下,他驚魂未定的道:“光,黑暗俘虜怕光,夥計,這裡是我的噩夢,你怎麽進來的?”。

  阿Q淡定的扭頭看去,這人居然長著和書店中的紅眼書生一樣的面孔,只是更加的豐滿,書店那個簡直像個癆病鬼,想不到這癆病鬼面容身體豐滿之後,劍眉入鬢,鼻梁挺拔,反而有點風流俊朗,可惜眉冠高聳,鼻梁與面頰略有溝壑,張嘴時就露出那狠毒的目光,顯得面相一片邪魅。書生猶不自知,拽著阿Q慌亂道:“我叫艾倫——”阿Q眉頭一皺,打斷道:“黃皮白心,你是個香蕉人?”

  艾倫書生道:“no,no,no,我,艾倫,港島人,不是香蕉人,小哥面生,大陸仔?”。“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阿Q揍了這個欠扁的家夥一拳,打的他左眼桃花朵朵開,他忍住笑道:“再給你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西門老弟,要是說錯了,我就把你扔給那個不詳怪物當零食”。

  “我錯了,你是鋼鐵人嗎?”艾倫慘叫連連,阿Q捏的他手腕要炸裂,就像流血的傷口被塗上了四川辣椒,他涕淚橫流道“大哥,我錯了,我不叫西門,我,艾倫,大哥,疼”。

  最後一個字讓阿Q破防了,放開這個邪魅狂狷、魅惑妖嬈的家夥,路燈突然開始閃滅起來,不詳開始籠罩,燈最終滅掉了,眼看那黑影突進來舉起了長斧頭,就像林一肯表哥砍僵屍,艾倫收回痛淚,怒火溢胸,神使鬼差罵道:“你這個怪物,你是怎麽睡的著的,一天就殺一個人,你怎麽睡的著的”。“啊——”怪物陷入了自我否定,怒吼著決然一斧頭將自己劈成兩半,消散在了空中。阿Q對書生豎起了大拇指道:“你好厲害”。

  邪魅書生艾倫勉強笑著,還未吐出幾個字,“艾倫,醒醒”,一道光從天落下,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呼喚。書生猛然呆若木雞,似大徹大悟,猶如九頭鳥回歸佛一祖的手掌心,化作了一道閃電,回到了天光的懷抱中。這光照耀的阿Q也閃現了一次,他從光中看到了無數的文字,我在書中,到處是靈感,阿Q突然有點覺悟,轉眼又迷糊了,還是在噩夢中?

  “艾倫,我們快要到亮瀑鎮了”溫柔的聲音對著阿Q道。“艾倫?”阿Q的臉上不知何時沾上了邪魅的笑容,艾倫,他知道,一個兩年來遭遇了創作沙漠,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的爛作家。焦慮,抑鬱,噩夢已經成了他的朋友。

  阿Q睜開眼,看著這個溫柔的女人愛麗絲,她顯然是艾倫的老婆,想通過度假讓這個江郎才盡的爛作家心情好轉,不習慣這種錯誤的殷勤,他裝作艾倫,安撫了愛麗絲,然後下了車,歎息一聲,噩夢成了血淋淋的現實,艾倫消失了,就像無數馬路上總有避不開的車下亡魂,阿Q冥冥覺得艾倫已經快墮落成了黑暗魅影,離蓋棺定論只剩幾顆棺材釘。

  “靈感和艾倫,你只能選一樣,又或者,是你”關上車門前,阿Q對愛麗絲道:“東方曾經有一個孫猴子,他跳出佛一祖的手掌心的那一刻,是他放下紫霞仙子的時候,神曲中的但丁放棄貝緹麗絲的時候,是他戰勝路西法的那一刻”。

  阿Q關上車門,裂痕在兩個相愛的人心中擴展,不知道這個心亂如麻的女人是否能夠挽回愛人。天煞孤星,糟心事總是常伴左右,阿Q縱目四望,發現自己在一艘客貨兩運的汽車渡輪上,他打算平衡心態,踱步到遊輪邊,綠色鐵欄杆前站著一個老頭。

  豔麗的太陽,暖暖的帶著水汽的風,在天地波浪間隨風逐浪,阿Q頓感心曠神怡,用詠唱調高聲道:“光明啊,太陽,照耀這片大地四十六億年,億萬年的石頭千年的樹,如此美麗的地方,覆蓋皚皚白雪的尖利山峰刺破蒼穹,碧藍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少年呀愛少女,我有山歌一首,山腳下的木頭房子裡安居樂業,砍著木頭吃著魚火鍋,埋頭相守”。

  戴著墨鏡的矮胖老頭拍手鼓掌道:“感謝您的讚美,這是一個好地方,我愛這片土地,看來你也愛它,不是嘛,不虧是聞名的大作家,恕我忍不住打擾你的假期,韋克先生,很榮幸遇到你,我是你的老粉,希望有空能夠得到你的專訪,無法想象你心中的光明如此美麗,為何你的恐怖小說如此——”他說話的音調很好聽,一副美國人的長相居然說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阿Q有些汗顏。

  “如此黑暗是吧?”阿Q張開雙臂迎著浪花,翹起嘴角道:“當你見識到人心中的荒漠,就像清明節燒的紙錢紙人紙車,一切都是蒼白的世界,枯燥乏味,哪怕塗上彩色的斑斕,赤橙黃綠青藍紫,那也只是愈發顯得陰森恐怖死氣沉沉”。

  老頭是個很好的聽眾,他仰望著阿Q,期待他的後續,阿Q深吸一口氣道:“當一個人的心中全是彩紙荒漠,恐怖的某過於它有變噩夢為現實的能力,那麽一切歲月悠久的事物就是它的敵人,一切張牙舞爪的個性與溫情都是它的阻路石,一切閑人都得老老實實的坐班...燒殺搶三光是它的最愛,殺人還要誅心...禁令,謊言,愚蠢,背叛,饑荒,戰爭...直到,所有人都變成彩紙人,胸中鑲嵌著一顆叫做利益的流膿石心,生活在一片灰燼的單調世界”。

  “哦,真是恐怖的想法”老頭撫著胸口道:“這讓我想起了黑客帝國裡的特工史密斯,可是這樣的世界又讓人忍不住窺視,期待您的新作”。阿Q笑道:“在您這個歲數,怕是等不起了,推薦看看《三體》,裡面有一篇《贍養人類》中的終產者,大抵能夠讓您滿意”。

  “感謝大作家的建議,好了,讓我們跳過這些沉重的恐怖故事,你們還真是挑了個拜訪我們小鎮的好時機,兩周後就是馴鹿節了”說著,老頭摘下墨鏡道:“哦,差點忘了,我叫派特梅恩,很高興認識你——哦——my god”。

  一群烏鴉突然襲擊了渡輪,天地變得暗淡無光,滿是鴉毛和臭屎,一晃眼,這個穿棕色褲子,綠色馬甲,外罩一件白色夾克的老頭的身上已經五彩斑斕,臭氣熏天,他摘下厚厚的黑眼鏡自來熟道:“你是叫阿Q呢,還是艾倫韋克,我的訪客”。

  一身依然乾淨的阿Q淡定看著他變得審視犀利的目光,波瀾不驚道:“你高興就好,老頭”。“哈哈”老頭的聲音尖利的就像個太監,完全變了,他打個假笑:“我不知道你來自哪兒,是什麽身份,聽著,年輕人,我有一個忠告——”

  滋滋滋,就像老掉牙的收音機,老頭的聲調又變了,從和藹可親變得太監又變得例行公事,變得威嚴:“亮瀑鎮是我們的,訪客,聽著,河流,森林,山脈礦石,休想動一絲一毫,你們能做的,只有一個動作,掏錢,掏錢,除此外,不要做蠢事——”。

  “我剛才說了什麽?”梅恩老頭又變得和藹可親起來,他身上的某種不詳似乎被太陽蒸發了,陽光灑落在他花白的頭髮上,老頭從懷裡掏出一塊布仔細的擦著眼鏡笑道:“哦,可愛的烏鴉,大作家,恐怕你得習慣這一切,享受自然,不是嘛”。阿Q笑道:“是的,可愛的烏鴉”。

  嘭的一聲,渡輪靠岸,放下的鐵板和岸邊的石板路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哦,今晚的廣播,我又要提醒托爾在地上放一些木頭,他總是忘記,祝你的假期愉快,大作家,期待你的訪談”。

  “也許會有的”阿Q送出了一個調皮的眼神,道:“當然,得我有空有閑,心情準備的像豔陽一樣的時候”。“翹首以待”老人告別,各自上車。

  愛麗絲開著車,駛向鎮中心,路兩邊的房子漸漸從木頭變成了紅色磚頭房,一直開到鎮中心的餐廳,她道:“約好的屋主卡爾史塔奇先生就在裡面,你去拿鑰匙,我去加油,回來接上你,如何?”阿Q比了個ok的手勢下車。

  “我都忘了這世上還有這種大家彼此都認識的小鎮”阿Q內心獨白,走進餐廳,一個紅衣服的靚麗高挑服務員道:“歡迎光臨老鹿餐廳”。她的眼影描的如此深重,讓阿Q有點不適,她激動道:“你是艾倫韋克?天啊,我是你的忠實書迷,我知道大家都這麽說,但我真的是你最忠實的書迷”。

  阿Q頂著艾倫的樣貌,第一次覺得不別扭,如沐春風的感覺深入我心,他笑呵呵道:“讓我猜一猜,我的美女書迷,你叫羅絲?”“哦”羅絲雙手撫住大嘴,不可思議的神情,兩眼放光道:“韋克先生,您認得我,哦”她兩雙手無處安放,撫著大胸,像一個得到糖果的小女孩,笑呵呵道:“謝謝你,韋克先生,謝謝你記得我,不管您是看了我的胸牌,還是其他地方聽來的,謝謝你記得我,也許很多人對你說過,但我希望您不會感到厭煩,畢竟,像您這樣的名人——謝謝”。

  女人雖然相貌一般,但那對鼓起依然讓阿Q依然忍不住的打眼,更難得的是那份小心翼翼的期望,他滿足她,笑道:“也謝謝你,羅絲,你很有品味,我可以給你簽名的,你帶書了嘛”他又意味深長道:“當然,你們的經理也很有品味”。

  “當然”羅絲趕忙從圍裙下掏出一本《啟程》,封面是張牙舞爪的鬼怪。庸俗的封面,阿Q皺著眉,心中歎道老外多喜歡這種外露的血漿追殺劇,對於環境的渲染,就像不懂清明節一樣,當然,我也喜歡斯蒂芬·金,一邊想著,阿Q在作家大名艾倫的下面簽上了肌肉記憶中的鬼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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