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歲禮忍著從頭頂傳來的刺骨疼痛,手顫抖著探入自己衣服裡。
就在此時,她的脖頸處也傳來了被撕扯的疼痛感,她的手一抖,劃傷了自己。她的意識已經模糊了,只有撕心裂肺的疼痛還在傳來,只有緊握著木柄的手是堅定的。
角落裡的小女孩睫毛顫了顫,清醒了過來,她慢慢睜開眼睛,那雙一向木然的霧蒙蒙的眼睛裡,此時倒映著一幕可怖的景象。
那個把她抱入懷裡的媽媽,被村裡的大人用一隻手掐著高高舉起,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頭,慢慢的往上拉扯著。
先是皮肉被撕開,而後的筋絡被拉長,連骨頭也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時。
溫歲禮感覺自己的喉管和食管都要被拉扯出去,在這已經超越人類承受能力的疼痛之下,她努力地牽出一個笑容來,同時她的手突然抬起,猛的往前一揮。
被磨的極鋒利的菜刀畫出一條銀色的弧線,“鏘”的一聲,沒入了面具人的頭,將他的右半邊臉橫劈開了一道裂口,刹那間,幽藍的液體就迸射了出來,將溫歲禮半邊身體都染上了藍色。
面具人仰頭髮出了一聲尖銳的不像人聲的慘叫,而後他似乎是痛極後的下意識動作,也似乎是發泄那份被砍傷的憤怒。
他罩著溫歲禮頭頂的手猛的向上用力,握著她脖頸的手也向下用力拉扯。
“哢嚓”
一聲明明細微,卻清晰的傳入在場所有人耳朵裡的骨頭斷裂的聲音,響了起來。
溫歲禮的頭顱,被徹底的撕扯了下來。
噴湧的血濺了一地,有幾點落在了牆角的小女孩臉上,她面無表情的眨了眨眼,眼裡突然落下了淚來。
溫歲禮感覺自己好像突然被高高的拋起又快速落下,她的視線裡飛快的略過那被菜刀砍入半邊臉的面具人,驚恐慌亂的村民,角落裡渾身顫抖的秋萍萍,和牆角抬頭看著自己流下眼淚的小女孩。
她想笑出聲來,瞧啊,這個能操控王隊長的可怕面具人,也被她砍了一刀呢。
我與我周旋,寧做我。
要是早一些明白,會不會過的不那麽憋屈呢?
最後這個問題劃過腦海,她終於徹底的永遠的失去了意識。
不能衝出去,不要自尋死路,秋萍萍在腦海裡不斷告誡自己,可她的腦子在看見面具人握住溫歲禮頭頂,她發出慘叫時,似乎停止了轉動,她只能喃喃低語警告自己,“不能衝出去,不要自尋死路。”
可是她看見了溫歲禮掃過她身上的眼神,她分明在說。
別出來,萍萍。
一股鬱氣湧上了心頭,好似第一天出現過的聲音再次隱約地在她腦海裡響起,那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不辨男女年齡。
“殺了他們……”
“他們好殘忍呀……殺了他們吧……”
“……其實他們很弱小的……”
“就像割稻子一樣……你不是……有刀嗎……”
秋萍萍眼中的世界逐漸模糊起來,就像隔了一層沒擦乾淨的玻璃,同時伴隨著一陣頭暈目眩,而後,她聽見了一陣金屬劈砍硬物的聲音和骨頭斷裂的聲音。她捂著腦袋,強撐著看過去,只看見被高高拋起又落下的——溫歲禮的頭顱。
她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狡黠得意的笑容。
那幾個村民驚恐的圍著腦袋被砍了一半面具人,有幾個憤怒的衝上去踩踏起溫歲禮的屍身來,就好像那不是一個人類甚至動物,而是什麽應該站著束手就范,任由他們踐踏的草木汙泥。
好像有巨大的嗡鳴聲響徹在秋萍萍的腦中,她眼中的世界終於徹底和她自己割裂了開來,只剩下了某種衝動又理智的本能。她探手從懷裡,摸出了包裹好的菜刀。
對啊……就像割稻子……就像切菜……
很簡單的……
-秋萍萍慢慢的站起來,她腳步像貓一樣輕巧,緩緩靠近了那座院子。那些村民此時注意力都在面具人和地上的屍體上,沒有人發現原本顫抖著躲在角落的秋萍萍,已然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他們身後。
原本也在慌亂的中年男人此時鬼使神差的回了個頭,看見了站在他們身後的秋萍萍。他粗聲粗氣的怒罵道:“死妮子,站在這裡做什麽?礙手礙腳的蠢東西!”
秋萍萍原本低著的頭慢慢抬起來,歪了歪腦袋,笑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抬起右手,狠狠的揮了下去。
原本圍著面具人的村民只聽見好像剁肉骨頭的聲音響起,而後便感覺臉上一熱,一股藍色的液體猛的從身後噴灑出來,澆了那些村民和面具人一身。
他們中有人想回過頭去看,腦袋轉到一半,視線突然一歪,那顆腦袋就咕嚕嚕滾到了地上去裹滿了藍色液體和灰塵。
剩下的三個村民一起向秋萍萍撲了過去,他們看起來都身體強壯,自以為拿捏秋萍萍這樣的小姑娘很輕松。
然而秋萍萍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敏捷避開了他們的動作,三人撲了個空,踉蹌了幾步,秋萍萍已經在此刻繞到了他們身後,趁著村民本來就沒站穩,她一腳狠狠踢在離她最近一個人的膝彎處,那人膝蓋一軟,跌跪下去,她緊接著已是一步上前,右手的菜刀向下用力一砍,那人便以一個被斬首的姿勢掉了腦袋。
一起撲了個空的其他兩人還沒回過身,就看見地上又多了個腦袋。他們連忙往前跑了幾步,想去喊人,但他們沒跑幾步,就被身後的秋萍萍追上了。
秋萍萍的速度很快,前面的人有點高,她砍出一刀,隻砍到了那人的後背,藍色的液體從對方的傷口飛濺出來,她不滿意的皺了皺眉,而後又恍然笑了起來,她猛的向前高高躍起,雙手握著菜刀柄,借著落下的重力劈了下去。
本來就被秋萍萍砍到後背,忍著疼痛還想逃跑的人,隻感覺頭頂中間傳來一股冰冷的涼意,那涼意劃過他的腦袋、脖子身體,最終停留在了腰部,他又往前跑了兩步,感覺雙眼看見的世界越來越寬,而後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身體中間炸裂開來。
跑在最前面的村民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自己的同伴從頭頂到腰部裂了開來,隨著他身體的崩裂,顯露出站在對方身後那個滿臉滿身都是藍色液體,已經看不清長相,卻還衝他笑著的可怕女人。
村民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正要轉頭加快逃跑的速度,余光卻看見女人用著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過來,須臾之間,她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他還想跑,卻感覺自己的頭髮被猛地揪住了,他想掙脫,卻感受到女人巨大的力氣,他的掙扎,就像一個孩童面對一個成年的壯漢般可笑。接著,他的膝蓋一陣劇痛,而後猛的撲倒在地——他的膝蓋被踢碎了。
這人已經感覺到自己可能活不下去,還想說些什麽威脅恐嚇或者求饒的話,但秋萍萍踩著他的背,拉扯著他的頭髮,使他被迫抬起上半身,向後仰著脖子,整個人彎曲成了弓形。可是身後的女人並沒有立刻動手,他的求生欲突然又竄了起來,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今……天……娘……娘……可是……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聽見身後女人發出了一聲嫌棄的“嘖”,接著一聲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傳來,他別著眼睛努力去看,發現旁邊地面上丟了一把豁口的菜刀。
而後,他感覺什麽東西從後面伸了出來,勾住了他的脖子,隨著身後人的用力,他的頭被利落地割了下來。
就像割下一茬稻子那樣,輕而易舉。
秋萍萍一腳把男人的頭踢遠了,回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歪著腦袋看了看剛才被她丟下的菜刀,她走過去用空著的左手把那把菜刀又撿了起來。接著她便朝著那個院子走了回去,才幾步遠的路上到處都是飛濺流淌的藍色液體,但秋萍萍對這些毫不關注,她只是手裡拎著鐮刀,晃晃悠悠的走進了院子。
面具人還在痛苦的慘叫著,菜刀依然嵌在他的右半張臉上,有白色的霧氣不斷從面具被劈開的缺口裡彌散出來,他好像聽見了秋萍萍的腳步聲,一下子回過頭,面朝著院門口的方向。
對著面具人慘白的面具,秋萍萍沒有絲毫停頓,拎起鐮刀就往面具人頭上劈砍過去,面具人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腕,面具人的力氣很大,但此時卻僅能跟秋萍萍僵持不下。而秋萍萍沒有被控制的左手,還拿著那把豁口的菜刀呢。
她一刀就砍斷了面具人的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面具人也憑著剛剛靠近僵持的那一瞬間,讓白霧包裹住了秋萍萍的臉。
秋萍萍後退了一些,晃了晃腦袋,她好像喝醉酒的人一樣,有些站不穩,那面具人用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你……要……砍……自……己……”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秋萍萍慢慢舉起手中的鐮刀,刀刃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不要……”牆角的小女孩突然出聲。
但那鐮刀的刀刃還是慢慢靠近了秋萍萍的脖子,直到緊貼上了皮肉,秋萍萍的動作才停了下來,她再次歪了歪腦袋,白霧籠罩下,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的全身顫抖,將那團遮住她面孔的白霧都抖散了。
她一邊笑著,一邊突然揮動右手的鐮刀。
那把嵌在面具人腦袋裡的菜刀摔落在了地上,一起落下的,還有面具人的上半邊腦袋,奇怪的是,面具並沒有脫落下來,它就像是長在了那張臉上,隨著他的腦袋,一起被砍成了上下兩截。
院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秋萍萍的視線四處轉了轉,發現院子裡只剩下了那個小女孩,她盯了小女孩一會,偏過了頭,看向了緊閉著門的屋子。
那裡面還躲著一個人。
她一步一步往屋子走去,推了推門,那門被鎖上了,於是她踹了一腳,門被轟然踹開,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
巨大的聲響讓牆腳的小女孩抖了一下,她好似一下驚醒,扶著牆想站起來,卻因為之前被扔在牆上撞斷了幾根骨頭而無法起身,於是她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爬行,女孩的目光直直的盯著一處。她爬過面具人的半顆頭顱,爬過村民的屍首,一直爬到了溫歲禮的屍首邊,而後她撐著地面坐了起來,從地上把溫歲禮的頭抱了起來,把衣袖翻了起來,用貼身的那面布料,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溫歲禮頭髮上臉上沾染的藍色液體和灰塵。
她聽著屋子裡傳來的故意加重的腳步聲,和一扇又一扇門撞在牆上的聲音,卻不再關注也不會被驚嚇到,她專注著手上的事情,目光專注的盯著懷裡的頭顱,直到擦乾淨了,她才眨了眨眼,把那顆還帶著溫柔笑意的頭顱抱進懷裡。
“媽……媽,我好疼呀。”
與此同時,屋子裡傳來的那個老婆子淒厲絕望的慘叫,叫聲戛然而止,有什麽東西,咚的一聲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