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天堂(三)

　“這是最好的時代。”警督說道，“但有的人不適合在這時代裡生存。”

　他一把扯下檀芊胸前的徽章，將其丟在地上，然後轉身離開，臨走時還緩緩地說了一句:“向上看，你就會往上爬，而向下看，你只會墜落，所以爬山的人在抵達終點之前，絕不會看腳下。”

　“而墜落，就意味著被碾死。”他伸出食指做了個碾死螞蟻的動作，然後大搖大擺地離開。

　周遭的警員們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竊竊私語著。

　她轉過身，大步踏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對身後的一切徹底失望。

　在警局之外，幾艘海盜的戰艦大搖大擺地停在門口，幾十個身懷多項重罪的海盜正雙手環抱地看著她，見她走出來後，對她伸出手。

　“考慮加入我們嗎?檀芊小姐。”一位身穿皮夾克、身上掛著各種武器和法寶的大胡子說道，“你是永夜星近三十年來成績最好的畢業生，老大非常希望伱能加入。”

　檀芊看著他們，臉上露出憤恨的神情:“做夢！”

　大胡子撓了撓蓬松的頭髮，神色有些為難:“檀小姐，雖然你是因為追查我們的存在而被免職的，但這不妨礙你加入我們，而且對警察而言，失業之後除了海盜團，你還能去哪呢?我們【流影】海盜團是附近這個星域最大的海盜團，無論怎麽說，加入我們都是你最好的選擇。”

　檀芊看著似乎真的不是來尋仇的一行人，感覺世界有些錯亂。

　在司言的那個案子之後，她順著失語者酒吧的線索一路追查，雖然同事都勸她不要繼續查下去，但剛剛畢業不久的她依舊選擇了堅持。

　倒不是為了人民能安居樂業什麽的……她單純只是覺得這是個大案子，一旦查清，必定能獲得勳章和升職加薪。

　一個繁榮昌盛的城市裡，卻有一大片貧民區和失業者的聚集地，這本身就很奇怪，因為當局明明有將其鏟除的能力，卻不這麽做。

　檀芊認為很有可能是有什麽幕後黑手蒙蔽了政府，將這些牟利的灰色場所保留了下來。

　最終，她理所當然地查到了流影海盜團身上。

　於是她向警督匯報了這一切，而後便被驟然免職。

　她本以為在自己離開警局後，海盜團會選擇報復她，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誠懇的邀請。

　“您不會真的覺得，我們會恨您吧?”大胡子無奈地說道，甚至用上了尊稱，“這麽說吧，星球總督是黑鋼的人，而我們也是黑鋼的人，我們團長的地位甚至高於永夜星的總督，畢竟我們有軍權，而那位總督隨時可以被選票替換掉……除非您有太乙級別的背景撐腰，否則都不可能對我們造成任何打擊。”

　“因此，我們對您沒有任何惡意，反而認為您是一個很好的苗子。”

　檀芊沉默良久，張開口，用沙啞的嗓音道:“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對你們而言都無關痛癢?這片星域的一切都在黑鋼合金的掌控之下?”

　大胡子歎了口氣:“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我不知道。”她抬起頭，用執著的眼神盯著他。

　“你工作久了就會知道的，學校裡不教這些。”他說。

　“我不想學會。”她說，大步往前走去，和大胡子錯身而過，“我會逮捕你們的，總有一天。”

　大胡子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想攔下，但旁邊就是警局，這點臉面還是要給的。

　他大聲喊道:“逮捕?笑話，你依靠什麽逮捕我們?法律?可你已經不是警察了，更何況法律本身都是黑鋼合金命令總督制定的，你用我們老板寫的東西逮捕我們?還是說所謂的正義?可你要以一個不正義的身份、用不正義的法律、以不正義的程序、逮捕不正義的我們嗎?”

　“而且你最好知道，你之所以能活著站在這裡，不是因為你正氣凜然百邪不侵，而是因為你有天賦，所以你才能恃才傲物，而很多人並沒有你這樣的機會。”

　檀芊的背影微微顫抖，但沒有停下腳步。

　大胡子冷哼一聲:“言盡於此。”

　也就是那天，司言抬起頭，當時剛好是白天，遙遠恆星的光投射而來，微弱無比，隻照亮了極小的一片烏雲，但在陽光裡，有人從空中墜落，像折翼的鳥兒。

　……

　敲門聲響了幾十下，但都沒有人回應，警員們無奈地推門而入，然後就看到了倒在沙發上的司言，瘦削的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紫紅色。

　隊伍裡的“支援者”掏出一些醫學檢測儀器為他進行掃描，幾秒鍾後， www.uukanshu.net 他看著光屏說道:“成癮類丹藥，純度極高，而且應該有長期服用的習慣，目前經脈紊亂，靈氣失調，渙散和錯亂的意識導致靈氣運行了錯誤的周天，內傷極其嚴重。”

　“……該死。”隊長罵了一聲，又看到了落在他左手邊那揉成一團的白紙，以為是什麽遺書，過去打開一看，卻發現是顧子澈寫的第一醫院免排隊體檢單。

　“他有過診療記錄。”隊員說道，翻看著桌子上的儲物囊，“醫生給他配了藥，但似乎沒吃，而是先服用了成癮類丹藥。”

　“好心當作驢肝肺。”隊長看著顧子澈的簽名，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社長專門給他開了檢查單，給他安排了副部級別的職位，他不報到還專門通知我們過來一趟……結果就這樣爛在家裡?”

　“把你的脾氣收一收。”那位支援者起身道，“搞清楚事情脈絡再發火，不要代入主觀臆斷，警督說過很多次了。”

　支援者是警察小隊中負責多項特種工作的位置，包括工程機械、醫療、拆彈、維護、信息提供、地圖分析等等，一般由最穩重的人擔任，在很多事情上有著左右隊長決斷的權力。

　隊長氣呼呼地轉過頭，對其他隊員喊道:“還愣著幹什麽，送醫院去啊！沒聽到情況很緊急嗎！”

　隊員們連忙用專業的【存續盒】將其收納，在那種專門用於收納生物的空間儲物設備中，生物的一切體征都會盡量維持在當下的狀態，以確保不會錯過最佳救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