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天堂(四)

　顧子澈在不久後便收到了消息，皺了皺眉。

　他當時就覺得司言那種程度的症狀不像是戒了的感覺，應該是近期都有在服用，但既然他這麽說了，顧子澈還是願意給他一次信任的機會。

　“去調查一下，任命先緩緩。”他吩咐道。

　回過頭，他看著已經寫完的“禁止服用成癮類藥物”相關法律，敲擊著桌面。

　由於七大宗不禁止這些，甚至隱隱有鼓吹的跡象，導致此類藥物在底層人民中泛濫，而合作社幾乎全部的成員都來自底層，因此成癮類藥物的問題非常大。

　由於涉及人數實在太多，所以目前只是禁止生產和售賣，暫時不禁止服用。

　不過現在看來，那些危害已經開始蔓延了——連剛剛任命的年輕人都沉溺於這些東西，讓顧子澈有些焦急。

　不過好消息也是有的，原先成癮類藥物最大的生產企業【幻夢集團】是天師道荊氏名下的企業，有幻夢天尊坐鎮，銷售網絡輻射七大宗，但由於天師道的離去，導致最大的銷售商驟然消失，整個藥物供應鏈都損失慘重。

　因此此時禁藥，是有外部環境支持的。

　“準備發布吧。”顧子澈想道，將那份文件傳給了政務廳。

　同時，醫院也將檢測結果遞給了隊長——境界衰退、丹田受損、意識渙散、身體機能受損、激素分泌紊亂……總之一堆的毛病，而且看起來問題都很大。

　“能治好，但要住院一段時間。”醫生說道，“而且由於他長期服用成癮類丹藥，很多毒素都累積在身體裡，以我們目前的手段無法清除，但好在影響不是很大，以後注意別再服用就行，如果再服用的話，就只能考慮更換身體了。”

　“還有，我們建議他在蘇醒後轉到精神科繼續觀察，他的問題應該在精神上，一旦精神出現問題，換身體也無濟於事。”醫生補充道。

　“……好的，辛苦了。”隊長點點頭，“對了，醫療費我來付吧。”

　醫生白了他一眼:“不用，他今年的免費醫療服務額度還沒用完，你省省你的錢吧，這個月都給幾個人付了?一個警察活成了病患家屬，也是頭一次見。”

　隊長撓頭笑了笑，沒說什麽。

　……

　當那隻黑色的鳥兒墜落時，司言快速跑了過去。

　穿過塵埃和人群，他認出了那是自己曾經見過的警官，但此時她的身上布滿傷痕，紊亂的靈氣不斷逸散。

　而且根據他曾經擔任公職人員的習慣，他的注意力第一時間就集中在了對方的製服、官位和徽章上，但此時的檀芊沒有任何身份標識。

　“臥底失敗?被辭退後被仇人追殺?還是單純只是穿著常服?”幾個可能快速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但無論如何，他都明白，這裡並不安全。

　此時周遭的人都圍了過來，司言有心將她帶走，但自己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非常可疑，他必須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忽然，只見他大哭起來，跪在檀芊面前，捧著她的臉深情地流淚道:“芊芊啊，你怎麽這麽傻，為何要為了我和家裡人打起來呢?我不值得啊！”

　他的演技略顯浮誇，但問題並不大，很多網紅們都喜歡在大街上搞這種狗血劇，人們還以為是在拍視頻，於是紛紛打開終端錄像。

　司言起身，用哽咽的語氣對眾人說道:“對不住啊，

讓大家見笑了，這是我愛人，我這就帶她去醫院。” 於是他連忙抱起檀芊，一溜煙地跑開，看熱鬧的人們不疑有他，一邊談論著一邊散去了。

　為了躲避可能的追殺，他甚至繞了好幾個流浪漢才知道的地下設施和廢棄的靈氣管道，穿過了十幾次貨運用的城市亞空間短途通道，一路繞圈溜進了貧民區裡。

　但司言本身沒有住的地方，都是街頭巷角或者廢舊倉庫裡找個地方躺著就完事，休息的時候也是修煉，住不住房都一樣。

　可如今他卻需要一個足夠隱蔽的安置點。

　於是他將檀芊暫時塞到了一處廢棄物堆裡，用那些破舊的、因長期靈氣浸潤而不斷產生靈氣波動的合金結構遮掩她身上那混亂的靈氣。

　“哦?伱要租一間地下室嗎?”維修工大胡子問道，他不僅僅是當地的維修工、醫生、工程師，還是一大片房區的房東，“你還有錢?哦典當啊……好吧，我看看。”

　說罷，只見司言從肛門裡掏出了一個破舊的空間口袋，而後從中緩緩抱出……一具屍體。

　“我這不收屍體。”胡子連忙將他推了出去。

　“等一下等一下，這是他主動交給我的！你看遺書！”司言急了，連忙將那份帶有靈氣認證的文書遞給維修工。

　維修工用油膩的手指在上衣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個閃爍著琉璃光澤的眼球，然後隨手扣下現在的這顆，將其塞了進去。

　幾秒鍾後，他點點頭:“好吧……確實是合規的遺書，這具屍體可以交易，稍等一下，我看看能典當多少錢。 ”

　又過了一會兒，他跑回來說道:“中品氫靈根，肉體溫養得還行，市價大概二十萬，算你五萬，利率每月15%，最多半年就能賣掉，想贖回去的話記得在那之前來還錢。”

　司言的面部抽了一下，直接抽走四分之三，還有恐怖的15%月利率……不愧是黑店，但正如其他人對維修工的評價一樣，至少他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黑了多少錢，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坦誠。

　他最後看了一眼友人蒼白的面龐，他依稀記得，在最後的夜晚，這位前程序員和他說了很多話，然後將自己的一切——屍體的處置權交給了他。

　說實話，他根本不怎麽認識這個人，他之前找自己搭話也沒理，只是在被零元購後安慰了他兩句，就被他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和此生的依靠。

　最終，他用所有的積蓄買了一張帶認證的遺書紙，然後將自己的一切交給了司言。

　司言沉默地看著他的屍體和遺書，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僅僅是幾面之緣的人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之間甚至稱不上朋友。

　只是或許，在這樣的世界裡，那兩句安慰，已經是一切的美好了。

　“我會贖回他的，賣得慢點。”司言輕聲道。

　“這可說不準。”維修工咕噥了一聲，然後掏出了一張門禁卡丟給司言，“四區27單元地下六層，注意路上別被打劫了，這玩意可沒有自動銷毀的功能，門禁卡丟了房子就丟了，你得賠我一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