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話,我真擔心你這麽賣弄風騷,到頭來歸於徒勞,你的心思只是白費;那些凡夫俗子,有誰經得起開玩笑?恐怖的魅力僅僅使強者陶醉!」
險象環生,一味被動防守難免遲則生變,突圍戰刻不容緩。
盯——
特寒裡亞兩度揮手,先是用充斥著神力的光線干擾對方的視野與感知,緊接著又配合路西法的衝刺射出幾發「照天閃」。四神中對於光線最為敏感的莫羅應付不及,隻得胡亂揮舞戰斧。縱然為光箭所擦傷,但全方位的防守竟然也擋下了路西法的突刺。
“牟!!!”
莫羅高聲怒喝,憑雙方武器相碰的聲響分辨出方位,大手一伸,徑直向路西法抓去。得益於共同的默契,薩麥爾神出鬼沒的鐮刀此時也悄無聲息地覆蓋了能夠逃避莫羅攻擊的退路。
下意識的配合,充分地展現出他們對特寒裡亞能力的陌生。
——「詭鏡·靈明互送」
原本避無可避的夾擊,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以路西法為中心的空白區域。莫羅因向前慣性還來不及停下,但薩麥爾也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初始天神,立即就對當下的形勢就做出了清晰的判斷,轉身的同時又再度揮砍鐮刀。
只可惜,僅僅靠他單槍匹馬,還遠不足以對路西法造成威脅。
「二之式·黑禍」
路西法劍鋒一挑,卷起滔天的黑色浪海,將薩麥爾拍飛出去。
“真是命大的家夥,我可沒想過要手下留情啊。”
從正面被「黑禍」命中,雖說已令他受了不輕的傷,但顯然還不足以致命。體質偏弱的薩麥爾都被『強化』到這種地步,對路西法而言又是一個難得的可量化情報。
“還有閑心說話嗎?那麽再加一個對手如何?”
趁著他思索的片刻,赫爾斯又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不由分說便是一掌排出。
「破·千浪渺彌」
一團光束在路西法身後炸開,等候多時的特寒裡亞即刻連續揮出數道「揮星斬月」,交替般地又為路西法將赫爾斯逼退。於是,待到莫羅再度逼近二人之時,參與圍攻的天神又只剩下了一名。
“夠了!”
莫斯提烏實在忍無可忍。自從「逆反之界」崩壞後,急於求成的己方與其說是在圍剿特寒裡亞與路西法,倒不如說始終都是分別以一敵二:
“急著立功的,可別忘了辦事不力的下場。”
如夢初醒的三神皆是不寒而栗。莫斯提烏三言兩語就讓他們想起,如果因失手而令那位天主尊神陛下失望,自己將會失去的,可不單只是『生命』這麽簡單……
“都別再遮遮掩掩了,陛下賦予爾等「恩賜」,可不是用作收藏的。”
在莫斯提烏的『善意提醒』下,三神心一橫,終於徹底接納那股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恩賜」?”
感受到三神氣息上不同程度的改變,特寒裡亞不禁起疑。路西法見狀不妙也退守到他身邊:
“我也只是略有耳聞。阿伯霍斯掌握著一種能夠在短時間內激發神明本源法則,使諸神能夠發揮出超越完全解放時的秘術。由於阿伯霍斯只會將這種力量賜予部分信賴的神明,所以私下又被諸天神稱作的「恩賜」。”
“呼,知道的倒挺多……”
莫斯提烏的聲音又低沉了幾分,但即便是近乎無序的低吟,也難以掩飾住他情緒上的高亢:
“就讓你這個叛徒好好見識一下,
天主尊王神陛下的「恩賜」,究竟意味著什麽……” 這是——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特寒裡亞和路西法便感到一股高溫如不斷生長的藤曼般將自己束縛住,一柄足以將整個蒼穹都塗滿烈火的巨斧立時將二人吞沒。
“陛下,屬下、不、會再讓、您失、望了!”
頂著牛頭的莫羅儼然已經化作了一隻真正的野獸,毫無理智可言,只顧廝殺著咆哮。其余或癲或狂的三神也沒有停閑,隨著巨斧落下,他們也風馳電掣地追擊到了地面。
速度、力道、神力之濃鬱,皆不可同日而語。
盡管早已料到接納「恩賜」前後的幾人將會有天壤之別,但路西法顯然還是低估了具體的增幅,單論莫羅的那柄巨斧,如此厚重,竟也能展現出這等神速。
方才自己還能在兼顧照料特寒裡亞的情況下勉強應對四神,眼下對手實力驟然暴漲,本就不易的突圍就更是難乎其難。待到稍後米迦勒也加入戰鬥,別說特寒裡亞,恐怕就連自己也在劫難逃。
「三之式·冤旅」
轟!!!
自下方四散開來的「冤旅之刃」從周遭的煙塵中呼嘯而出。正當其衝的四神卻都是毫不避讓,即便揮灑著鮮血也要向著兩人殺來,仿佛傷痛對他們而言本就是甘露。抑或——所懼有更勝於傷痛者。
#——諸神的香水瓶,就讓他永遠留在舊日便好。
「摩光·明神金磐」
千鈞一發之際,特寒裡亞胸口突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宛若黃金般的光茫。高聳得仿佛堅不可摧的堡壘,竟暫時抵擋住四神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快走吧,他們要的是我。”危機當前,趁著最後的空隙,特寒裡亞異常冷靜地對路西法說道,“這裡的真相必須傳達出去。否則無論是實力還是道義,魔域今後都會處於劣勢。”
“你……”
路西法一時語塞,他自然分辨得出,特寒裡亞此言究竟意味著什麽。
『無論是實力』……也就是說,他已經對和平不再報有希望了嗎?
特寒裡亞的確已經看清楚:就連格裡高利都不放在眼裡,阿伯霍斯在聯合天國的權威,的確遠超他們的想象。在拚盡全力探尋和平的盡頭,是他同樣為了維持戰爭的不擇手段。
是的,如今木已成舟——也的確是他勝在了他的不擇手段之上。
特寒裡亞也並非那種不明事理的人:相較於自己,在魔域即將面對的戰爭之中,路西法顯然才更為重要。
他的實力更強,也並非是阿伯霍斯的首要目標,存活下去的概率自然也會比自己更大。
既然無法守護和平……那麽至少,守護好自己的家園吧。
“呵。”路西法卻笑道,“你不會以為,我有背棄舊國的前科,所以今日也會棄你於不顧吧?”
“非也,我只是……”
“毋庸多言,不論於情應當如何。隻於理而言,我大概也做不到任你一人尋死。”
“做不到?怎會如此?”
“還沒發現嗎?自從接納了「恩賜」之後,莫斯提烏他們也一並失去了理智。對這些偏執狂而言,目標早已無主次之分。”
路西法用黑火灼傷被莫羅砍傷的位置,暫且穩住左臂的傷口:
“再者,可想而知,一旦這裡的真相傳達到聯合天國內部,阿伯霍斯的統治勢必會出現根本性的動搖。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發生,他必然還會派遣更多的親信在周圍的星域埋伏,以確保你我絕無生還的可能。”
“所以……”
“與其糾結早死晚死,不如合力一搏。”
“你的意思是……”
“阿伯霍斯必定不會親自到場,也只能寄希望於他了。”
叁、貳、壹……
「明神金磐」破碎的聲音應約而至,隨之而來的還要四位不速之客的圍攻。
「四之式·怪力亂神」
密不透風的術式面前,路西法將『天余孽痂之劍』插入地面,劇烈的神之光輝從地表的裂縫中升騰而起,將已經被「明神金磐」削弱過一次的攻擊盡數彈開。
隨著危月燕貧瘠的地表開始劇烈的顫抖,大量的岩石在超越自然偉力的作用下從地表脫落,直奔天極而去。莫斯提烏與赫爾斯被亂石衝散,莫羅和薩麥爾則仍憑借各自所長向著特寒裡亞殺去。
先排除兩個,接下來就該是——
「五之式·烏鳴」
劍鋒的振動產生了極大的噪音,令近距離的莫羅和薩麥爾都不禁停滯了數秒。
就是這麽數秒,對特寒裡亞而言已足夠充裕。一陣電光火石,衝出四神的包圍圈後,他遍直奔那些突兀的臨時行宮而去。
他與路西法最後的生機所在:便是在賭米迦勒先前所言不假——亞特拉斯的確身在危月燕上的某個行宮之中。
一心要破壞和談的阿伯霍斯,如果是將亞特拉斯軟禁起來,倒也並不意外。
壹座、兩座、叁座、肆座……
莫羅和薩麥爾暫時被路西法纏住,半空中的莫斯提烏和赫爾斯盡管也發現了特寒裡亞,但或許是自知速度趕不上他,便索性沒有嘗試,繼而轉向攻擊路西法。若非如此,那就隻可能是……
就在特寒裡亞即將觸碰到最後一座行宮之際,一道同樣耀眼,卻更加冷酷的金光驟然降臨到他面前。
「一之劍·萬聖初相」
特寒裡亞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轟飛出數百米遠,幸好最終被路西法接住。
他的執念過深,竟完全沒有防備尚未參戰的米迦勒……
此時的特寒裡亞,不僅腹部多了一處駭人的貫穿傷,竟連有『守望之力』保護的左眼都已經變得血肉模糊。再看看空中已解放「聖眷傲功的六翼天使」的米迦勒。路西法心中明白,他們兩個已經不可能活著離開了。
但即便九死一生,路西法還是高聲詢問道:
“‘教皇’眼下可有好轉?”
“無論好轉與否都與你無關。”
“他畢竟……”
“住口!冕下待我等恩重如山,叛逃也就罷了,你竟然連他的性命也想一並奪走嗎?”
“米迦……”
“別妄想打同情牌!”米迦勒的聲音再度變得鏗鏘有力,“陛下曾經對你與二……與鬼虛魔神抱以厚望,皆是不辭辛勞悉心栽培。但你們卻以怨報德,背信棄義……害死樞機主教還不算,現在甚至還妄圖毒殺陛下。”
“喂……”特寒裡亞忍著痛低聲勸道,“反正橫豎都躲不過這一劫,就不必再為我分心,去給他一個結果吧。”
“可是……”
“你也想去,不是嗎?雖說我對戰局的觀察不如你,可對於情緒的感知還是我更勝一籌。這裡就交給我吧,如果他真正在那所我無法企及的高塔內……那麽,我也還有一個結果需要親手交給他。”
“……保重。”
路西法緩緩升起,直到能夠與米迦勒平視。
#『曾經那個最為孤僻的小弟弟,如今也成長到這種地步了啊……』
沒有預料中的僵持與質問,路西法立即提劍瞬身至米迦勒身前。事發突然,後者本能地便刺出一劍。
「二之劍·恩輝」
從前的傷口也一並崩裂,路西法的鮮血濺得他滿臉都是。
#『他的血,依舊是金色的』
路西法微微一笑,並沒有理會傷上加傷的左臂。
「六之式·幽裂」
四濺的鮮血化作漫天的黑羽,在周圍割出一條條幽深裂縫,擴張的同時逐漸匯聚,直至將他們包圍吞噬。
“嗯,看樣子,他們兩個應該是去了某個特殊的空間。”
打量著散落的黑羽,赫爾斯的語氣難得地輕松了下來。
勝利已是囊中之物,他們也沒有必要再維持「恩賜」。
“路西法已消耗不少,開辟空間前又受了不輕的傷,處理起來應該不成問題。”莫斯提烏擺了擺手,“再者,說到底他們也是一家人,相互都知根知底,想必米迦勒也知道該怎麽離開那裡。”
“是啊,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這兒處理起來倒是挺麻煩的。”
赫爾斯戲謔地看著單膝跪地不起的特寒裡亞,掐指一算,差不多也快到計劃中的時間了。
“呵,果然還是得交給我嗎?”
留下一這麽一句話後,薩麥爾便化作一道黑影飄向特寒裡亞所在。
「寂式·鬼夜幽閉的聊齋」
特寒裡亞自然已無力招架足以令恆星衰落的全力一擊。風聲冰冷得像是一柄放在冰上的刀,一切都不再動彈。唯獨在這樂章的掩飾下,最後那座高塔般的行宮卻毫無征兆地轟然倒塌。是那道神力再度將他從寒潮中拽出。特寒裡亞抬起頭來,看見的是薩麥爾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單手掐在半空:
“這就是你們的和談?”
亞特拉斯灰色的語氣回蕩在危月燕冰冷的土地上,一遍又一遍震懾令莫斯提烏等人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請太主尊神息怒,吾輩也不願看到如此慘劇發生,但無奈……遭受他們毒害的,可是那位‘教皇’陛下……”
“這可是關乎『第二聖天國』安危的大事,已無異於宣戰……”
“毒害?”
亞特拉斯一驚,將神識張開,這才感受到遠處奄奄一息的格裡高利。
“您大可不信任吾輩,但自從啟程後,除去大天使長與聖戰士,便無人能夠接近‘教皇’。眼下人證物證俱在,還望冕下明斷……”
亞特拉斯當然不相信特寒裡亞會蠢到給格裡高利下毒。但更廣為人知的是,作為『天聖君主』,格裡高利平日裡的衣食住行,甚至是所接觸到的任何事物,都是受到聖戰士保護或檢驗的,旁人絕不會有下毒的機會。
唯獨雙方談判的過程中,聖戰士們因權限的硬性原因無法參與會議,似乎還真是唯一的可乘之機。
自導自演?可身為『第二聖天國』的根基,格裡高利不可能為了一場對他而言可有可無的戰爭,或是單純為了討好父神,就冒著如此風險給自己下毒。退一步講,縱然他有心,那些時刻守衛他身邊的極端教徒帕拉丁們也絕不可能讓他給自己下毒,甚至絕不會讓他攜帶如此危險的東西。
自啟程後,那便只有——
亞特拉斯看向一旁的特寒裡亞。他自然更不可能。
或是路西法,但他可沒這麽蠢。如果是想通過殺掉格裡高利來毀掉聖天國,那麽在他作為大天使長的時候,任選一段與‘教皇’獨處的時間,都足夠殺死對方成百上千次。
可眼前……
“冕下,不必左右為難。”眼見他猶豫不決,莫斯提烏立即乘勝追擊道,“吾輩所采取的反製措施,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下毒之人必定是魔神無疑,至於具體的時間、地點、手段,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現狀』,冕下。”赫爾斯也躬身道:“新的戰爭才剛剛打響,我們就差點失去了‘教皇’。”
“所以非常遺憾,按照天主尊神定下的規矩,吾輩今日恐怕不能任由您放走這兩個魔神。”
莫斯提烏的語氣恭維照舊,只是又多了一番別的意味:
“您不會,要為難吾輩吧……”
“負翎。”
在莫斯提烏與赫爾斯的夾擊之下,亞特拉斯已是心煩意亂。如今特寒裡亞一喚,更是令他不知所措,隻得吞吞吐吐地搪塞道:
“你等等,我再想想……”
“太主,沒有,別,的辦法了。”
被掐住喉嚨的薩麥爾也斷斷續續將字詞嵌在亞特拉斯雜亂無章的思緒之中,無處宣泄怒火的後者用力一甩,直接將他鑲在危月燕的岩石中。
“滾!”
“負翎!”
米迦勒那一劍所造成的傷勢比想象中還要嚴重,但既已是最後關頭,特寒裡亞也只能強忍著痛說道:
“事已至窮途末路,不必再作徒勞之事。只要你還能記得心月狐,就還不算太——咳咳……”
他當然想活下去,如果眼下亞特拉斯隨他們一同叛逃,十有八九也能夠順利返回魔域。那麽今後呢?對於心月狐背後的操盤者,他們依舊毫無頭緒。唯一的線索便是阿伯霍斯。今日,無論亞特拉斯離開聯合天國與否,又無論他的生或死,諸神戰爭的繼續已成既定的事實。僅存的懸念,便是聯合天國的陰暗面。
是抓住唯一的線索,還是保住能夠世世輪回的生命。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夠了,別說了……”
亞特拉斯爆發出逼人的雷電與火焰,將莫斯提烏四神都阻隔在外面的世界:
“你這個自大狂,我怎麽可能會忘……”
“既然沒忘,那便應該記得,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天下如此,天上亦然。”
“我也不需再囑托你什麽,我所知道的,你都了解。從始至終,無一例外。”
“至於今日之事,雖說疑點重重,但真相已經無足輕重。不必再放在心上,繼續向前走便好。”
“別還執拗得跟個孩子似的,這樣下去, 我可不敢把我的遺憾交托給你。”
“不過,心月狐的事,此類種種,還請務必掛在心上。尤其是那個未知的神明。”
“真是的,分明剛剛才說過,這些你都明白的。剛好……奔波了這麽些年,我也該好生休息一段時間了。”
……
“你、你這是幹嘛?”
“星河冷淡,至少,讓煜星代我陪你走下去吧……”
“呵,你倒是學會了不少……既然如此,我再留著這顆獨眼也沒什麽用,就請你替我帶著它繼續守望下去吧。”
“嗯……”
“放心,我們終會重逢。”
“……嗯。”
#『讓我感到難以置信的不可思議的又美輪美奐的夏天……它再也不會重來,也無法再用言語形容……』
#『唯有,出發……』
###「“因為這宮殿正是全世界罪孽的產物,包容著我的驕傲、我的痛苦與我的榮耀!”——然而,在宇宙的極高處、安居的天使卻吹響勝利的號角,」
“冕下……”
“賊徒居心叵測,殘害天國忠臣,已被寡人親手擊斃。”
“冕下。”
“還有何事不滿?”
“自是不敢,吾輩只是擔心您的眼睛……”
“為逆神所傷,不足為慮。”
“臨死的反撲,可您的配劍怎麽也……”
“你的語氣,是在質問寡人?”
“抱歉,是屬下僭越……”
“如此,便啟程吧,就不必等米迦勒了。”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