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諾維緩緩睜開眼睛，失血過多和加持結束的後遺症讓他仍有些虛弱。

　　“你醒了。”

　　梅爾熟悉的冷淡聲音傳來，克諾維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梅爾辦公室的沙發上。

　　克諾維緩緩坐起來，看著從辦公桌後走到自己面前的梅爾。

　　“我說，你也太沒人性了吧?看我暈過去也不送我去醫院之類的，而是就讓我躺在這裡?”

　　“醫護隊檢查過你的身體，沒有什麽大礙。”

　　克諾維用手扶著額頭，還是覺得頭有點暈。

　　“那你也不能就把我扔在你的沙發上啊！我昏迷了多久?”

　　梅爾倒了杯水，遞給克諾維，克諾維接過喝了起來。

　　“大半個下午，實際上，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好吧，誰把我帶回來的?”

　　“是公租樓的居民看到你暈倒在大樓前面，報了當地的治安處辦事所，剛好去的一個保安官認出了你，就把你直接帶回來了。聽他說，這段時間你經常拉著他們一起打牌。”

　　聽到最後一句話，剛喝了一口水的克諾維差點直接被嗆到，緩了一下以後，他放下杯子，乾笑了兩聲。

　　“偶爾，偶爾，而且都是下班時間娛樂罷了。對了，厄菲多格他們呢，還有姑奶奶。”

　　“你在他們面前消失以後，他們在周圍搜查了一圈什麽都沒發現，就回教堂來報告了，我們也派出了別的小隊去尋找你，都是一無所獲。姑姑有些自責，不過我讓她先回軍隊駐地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又出現了，我已經在考慮幫你上報個因公殉職了。”

　　克諾維感覺自己額頭上直接出現了一滴拳頭大的汗水。

　　“我謝謝你啊。”

　　“我應該的。我想閑話也差不多了，現在可以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吧。”

　　梅爾褐色的瞳孔中映出克諾維有些蒼白的臉，淡淡地說道。

　　“發生了很多事。先說結論吧，林萊應該是死了。”

　　聽到克諾維的話，梅爾的瞳孔一縮，然後開口。

　　“告訴我具體的經過，還有他的那個同夥呢。”

　　“沒有什麽同夥，從始至終只有林萊一個人，他是個瀆神者。”

　　梅爾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過了許久，他呼出一口長氣。

　　“原來是這樣嗎……他還真是把我們耍得團團轉。”

　　克諾維一愣，他還什麽都沒詳細說呢，梅爾這就一副什麽都明白了的樣子，搞得他將信將疑。

　　“你都知道些什麽了?”

　　“有些事情，其實只要想明白一個關鍵的地方，一切事情就都很明朗了。既然你說林萊是瀆神者，那麽他擁有的就不是幻影，而是分身能力。這樣看來，他的樣子也是易容過的，你見到他真實的樣子了嗎?”

　　克諾維聽得簡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自己只是說了一句，梅爾竟然就能全想明白了，這時他又想起了杜魯姆說的有關梅爾的事情，不得暗暗感歎梅爾能當上治安官果然不簡單，要是換姑奶奶，自己怕是要和她解釋得口乾舌燥。

　　“沒有，到死他還是保持著那副樣子，他和我說，那是他殺的第一個人，他用他的樣子是為了紀念。”

　　“呵，徹頭徹尾的瘋子。”

　　梅爾冷笑了一聲，示意克諾維繼續講經過。

　　“林萊手上有個奇特的封印物，能創造出一個古怪的空間，按照他的說法那裡和外面完全隔絕。我被他拉進去後，

本來想照你說的用78號封印物造門搬救兵，結果失敗了，它一點反應都沒有。”　　說到這裡，克諾維有些心虛地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腕，梅爾卻仿佛並不在意，只是讓他繼續。

　　“林萊確實是個瘋子，他說他對我很感興趣，很喜歡我，覺得玩弄我很有滿足感。”

　　克諾維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後來又說他已經決定要殺了我，這樣他就能有我的分身，可以永遠地在他身邊。我想他殺其他人也是出於這個目的，畢竟他也是毫無理由地盯上了我。”

　　說這些話的時候，克諾維的心緒有點緊張，生怕被梅爾看出一些破綻。

　　“我嘗試著拖延時間，想看你們能不能有辦法找到我。姑奶奶給我留的印記我也用了，但林萊在那個空間能控制我的身體，我的偷襲沒有成功。而且林萊後來已經有些等不及了，他真的瘋的很徹底，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發生神墮了。”

　　“神墮嗎?確實有可能。”

　　梅爾低吟了一句，然後看向克諾維。

　　“那你是怎麽出來的?林萊又是怎麽死的?”

　　克諾維舉起手，向梅爾展示自己空蕩蕩的手腕。

　　“最後還是多虧78號。我突然想到你和我說的，如果隨便想象一個地方，很有可能會導致它的失控。當時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用它做最後一搏。”

　　“你想象了哪裡?”

　　“怎麽說呢，我不知道你獲得能力的儀式中看到了什麽，我就是想象了當時我看到的那個奇異的大樹。”

　　“然後呢?”

　　“78號封印物有了反應，開始瘋狂吸我的血，我都以為自己要被它吸的一滴不剩的時候，它就裂開了。然後我就看見林萊的腳下如我所想出現了一扇門，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林萊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跌了進去。門馬上就消失了，我也暈了過去。雖然我不知道那扇門到底通往哪裡，但既然我能從那個奇怪的空間裡活著出來，林萊，應該是死了吧?”

　　這套說辭是克諾維在秘密集會所時就想好的，為了不讓梅爾起疑心，他只能放血讓自己昏過去，假裝是被78號吸了太多血。

　　“我不得不說你真的很大膽，也很幸運，竟然妄圖用78號連接神之所在，結果還成功了。”

　　“神之所在?”

　　“你在儀式中看見的，每個經歷儀式的人都會看見，那是你與母神建立聯系的過程。你所看見的，就是母神所在的地方。”

　　果然是這樣嗎。

　　克諾維在儀式中就很懷疑了，尤其是當謎說出是借助了他與母神的精神聯系之後。

　　“78號封印物的層級太低，承受不住崩潰也是正常的，倒不如說，它能真的連接上那裡，哪怕只是一瞬間，這才是讓我真正驚訝的地方。”

　　克諾維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就算林萊沒死，他也不可能再回來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說的是真的。”

　　感受著梅爾入毒蛇般盯著自己的眼睛，克諾維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心跳不要過快，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有什麽必要說謊嗎?我又不是林萊那個瘋子。”

　　梅爾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盯著克諾維的眼睛，克諾維隻好強迫自己眼神不要逃避。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好一會，梅爾笑了一聲。

　　“好了，回去寫份報告，我們就可以結案了。”

　　這下輪到克諾維吃驚了:“結案?那麽快嗎?”

　　“既然林萊已經死了，我們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然是可以結案了。不過，因為涉及到瀆神者，還有其他勢力，手續過程都會很複雜。不過這不用你擔心，你只要寫好你自己經歷的那部分就好。”

　　克諾維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78號封印物怎麽辦，這不是日月殿借給我們的嗎……”

　　克諾維越說越沒底氣，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反正教會和日月殿的關系本來就不合，一個低級封印物而已，和日月殿扯下皮，拿出適當的補償就好了。”

　　克諾維剛要松一口氣，梅爾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如喪考批。

　　“補償定下來以後，從你的薪水裡扣。”

　　“好……好吧。”

　　“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給你放一天假，如果覺得身體還是有些不對，可以讓醫護隊再給你看看。還有，明天開始你就不用住在教堂了，我看你再住下去，公共臥室都要變賭場了。”

　　克諾維尷尬地撓撓頭，然後就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梅爾則是坐在原地，似乎在思考什麽。

　　關上小木門，仿佛用盡了力氣的克諾維癱倒在椅子上。

　　剛才在和梅爾講話的時候，看似輕描淡寫的克諾維實則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更不要說他還小心控制著思維混亂的能力。

　　雖然用這能力影響梅爾的風險很大，一旦被發現，他估計就要直接被抓去宗教裁判所處死，連仲裁庭都沒必要上，但他不得不這麽做。

　　他的說辭大體上沒有什麽漏洞，但梅爾一旦細想，還是很可能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他只能用思維混亂的能力來降低梅爾的思考能力，防止他當場提出一些自己無法解釋清楚的問題。

　　想到林萊死後，自己不但繼承了他的能力，還像他一樣編造謊言欺騙別人，克諾維不禁自嘲一笑。

　　“騙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