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聽著遠處傳來的慘叫聲,韓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隱約覺得自己的鼻子幻痛了起來。
從北方征調而來的軍隊已經全數到齊,此刻趁著太陽還沒有升高,天氣不熱,韓信正在組織他們加緊合練陣法。
嗯,與其說是陣法,不如說是讓他們熟悉彼此,最起碼知道自己的前後左右都是誰,中軍幕府上舉起哪一面旗幟的時候輪到他們應旗出戰。
而在校場的另外一面,自然是在給那些買到的水牛穿鼻環。
雖說水牛和黃牛不是同一物種,之間的關系類似於馬和驢子,但穿鼻環的位置大同小異,因此不需要劉盈過多解釋,軍中就有會乾這種事情的農民。
其實很多出土自商周的青銅器中,牛的鼻子上就已經有了鼻環的存在,所以很多說三國、唐朝還在發明穿牛鼻子的技術……
劉盈蹲在遠處,和從本地找來的幾個擅長耕種的農夫閑談起來,談話的重點,就是那些不停舔舐著鼻腔,眼淚汪汪的水牛。
水牛相比於從北方來的黃牛,以及匈奴人或者東胡人蓄養的草原牛,體型要高大不少,那麽用於拉犁的時候,系駕的方法也要做出相應的改良。
………………………………
南越國,橫浦關。
隨著南越太子趙仲大敗虧輸,從這裡惶惶如喪家之犬跑回國內之後,這裡的守軍士兵已經幾乎毫無士氣可言。
他們,被騙了。
憑借著一個郡的邊軍,漢軍全殲南越國三萬主力,這樣的國家如果稱得上是積貧積弱的話,那麽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恍惚之間,許多上了年紀的南越士兵,腦海中浮現出一副早已煙消雲散的畫面。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情不自禁的,老兵開始低聲唱了起來,有些昏黃的眼睛中噙滿了淚水,淚珠顆顆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向下滑落。
鄉音無改鬢毛衰。
可現在秦國已經沒了,他也不知道此生能否再埋骨桑梓……
“啪!”
一聲清脆的鞭響,老兵隻覺得後背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他猛地轉過身,看到的是一個身材矮小,臉色黝黑,頭上戴著一個奇怪爵弁的軍官。
此人是南越國太子趙仲的遠房小舅子,名叫蜀毋傷,和臣服於趙佗的安陽王是同宗。
嗯,現任安陽王是古蜀國王子的後裔,當年秦國滅巴蜀之後,古蜀國王子率領不願意臣服秦國的部族,向南逃竄,征服了越南北部的雒越人,自號安陽王。
所以,真的是自古以來。
看到老兵怒視著自己,蜀毋傷勃然大怒,跳著腳吼道:“你唱的什麽?我問你唱的什麽?”
周圍那些本來想上來幫忙的守軍士卒聞言,紛紛向後退了幾步,強迫自己把頭扭到一邊。
趙佗為了斷絕軍中秦人的思鄉之情,禁止所有人唱誦北方的詩歌,尤其是秦軍的戰歌,更是半個字都不能提!
至於蜀毋傷的發怒,不單是老兵唱禁歌,而是因為他的父親死在了秦國攻滅西甌國的戰爭。
秦國,與他有殺父之仇!
老兵自覺違反禁令,只能默默不言,任由皮鞭雨點般抽打在自己身上,雖然他是被秦國抽調的七科謫之人,但多年的軍旅生涯,還是讓他養成了一身傲骨。
絕對,絕對不會有求饒之念!
而這對於蜀毋傷來說,無疑是一種挑釁。
他又奮力的抽打了十幾鞭,看到老兵還不求饒,於是將鞭子交給老兵身後的袍澤,殘酷的說道:
“軍中有連坐之法,
要麽你們所有人都受到懲罰,進木籠,喂大鱷,要麽你們自己動手將他活活打死,我就饒了你們所有人!”一瞬間,整個城關之上寂靜無聲,就連老天似乎都看不下去了,拿起一朵白雲遮住了漫天的陽光。
“看來,你們很講義氣噻?”蜀毋傷鼓了鼓掌,笑容越發陰鷙:“很好,來人啊,將他們全部關進籠子,扔進河裡喂大鱷!”
在他身後,那些身材同樣矮小的雒越武士獰笑一聲,齊齊向前走了兩步,然後楞在原地不動。
關隘北方的山間谷底,飄飄蕩蕩的出現了一面面碩大的旗幟,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黑色的大旗上只寫了一個大字。
漢!
緊接著,是響徹山間峽谷的隆隆戰鼓之聲。
咚咚咚……
沉重的鼓點,似乎砸在南越士兵的心頭之上,於是他們亂作一團。
“不好了,漢軍來了!”
“王子,我們該怎麽辦?”
“不如我們跑吧,太子那三萬人都打不過漢人, 我們怎麽能守住這裡呢?”
蜀毋傷啪啪兩腳將那幾個勸說他離開的雒越武士踢開,大聲說道:
“你們這些膽小鬼,真丟我的臉!漢人的主力在陽山關,這裡不過是用來迷惑我們的!”
“漢人,狡猾狡猾的!”
那幾名雒越武士從地上爬起,豎著拇指連連稱讚:“還是王子有本事,要我們看,安陽王的位置早晚是王子你的!”
“滾開,都閉嘴!”蜀毋傷推開身邊的一群馬屁精,上前兩步大聲呼喝:“你們在這裡堅守城關,你們跟我來!”
他說完,轉頭向另一側走去。
在他身後,雖然沒有明說,但那些雒越武士緊緊跟隨在他身後離去,至於那些死裡逃生的戍卒,則撿起地上的長戟短戈,站在城關之中嚴陣以待。
“能守住嗎?”
“不知道。”
“我覺得應該能,他不是說漢人只是佯攻這裡嗎?”
“他人呢?”
“下去了啊……說不準嚇尿了,去洗褲子……”
“小聲點,想死啊?”
“哎?怎麽還不回來?”
“我去看看。”
…………………………
橫浦關外,劉盈和韓信並排站在雲車之上,只不過相比於韓信的一臉凝重,劉盈的臉色顯得有些茫然。
就這?
他本來以為,大名鼎鼎的橫浦關有多麽雄偉壯麗呢,沒想到就是一小段土牆。
少頃,在韓信豎起手中旗幟,準備下令攻城的時候,遠處的橫浦關上緩緩升起了一面白旗,緊閉的城關打開,一隊隊手無寸鐵的士兵魚貫而出。
“吔?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