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快來見過安人。”
“阿寧見過安人,祝安人新春大吉,事事順心......”
大年初一,鷺留圩蔡宅二進後宅。
尤氏帶著四歲的兒子前來給貓兒拜年。
小娃娃奶聲奶氣卻又一本正經施禮的模樣,讓貓兒忍不住笑彎了桃花眼,上前抱了人家的兒子不舍得松手。
乖乖站在一旁的虎頭,見阿姐這般沒出息,不由撇了撇嘴。
此時堂內不止有蔡坤娘子尤氏,張寶夫人徐婉兒、西門喜夫人等等十余位有臉面的夫人都聚在此間。
貓兒不過十七歲,比在坐各家夫人年紀小了不少。
夫人們若說前來給她拜年,顯得太過‘巴結’,所以都很默契的帶上了兒女。
孩童給安人拜年,說起來就體面了許多。
再說了,眾人都知道,趙安人特別喜歡小孩子。
能讓她們如此費心思,自然是因為貓兒身後的陳都統。
妻憑夫貴嘛。
一進前堂內,是陪同妻子前來、在此等候男人。
有蔡贇、張寶、西門發等桐山人,也有苗奎、常德昌等和四海商行、鷺留圩農墾集團有密切合作的商人。
巳時初。
新任知縣張至道攜妻來訪,卻因今日訪客過多,車馬被擁堵在了蔡宅十余丈外。
恰好尤氏等人辭別,貓兒出門相送,各家夫人眾星拱月圍繞前後。
馬車上的張至道娘子掀簾看了一眼,不由吃味道:“這陳娘子好大的派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嫁了皇親國戚呢。”
張娘子的確有吃味的理由,半年前,她丈夫還是名從八品京官。
那東京城裡尚書多如狗、侍郎遍地走,便是高官門房也敢呵斥張至道這等微末小官。
京城水深,夫妻二人生活不但拮據,且需處處謹慎。
是以當她聽說官人外放桐山知縣時,別提多高興了,只等來了桐山便要體驗一番‘第一夫人’的風光。
不成想.......來了桐山後,那些官吏、商家娘子見了她雖客氣,卻也沒有太過熱情的表現。
婦人之間偶有宴飲,席間被提到最多的也是‘趙安人’。
甚至誰和趙安人關系親近些,都能收獲一眾羨慕注視。
自認被搶了風頭的張娘子,有些不爽。
但張至道聽見妻子的牢騷,不禁臉色一沉,低聲呵斥道:“胡扯個甚!皇親國戚?便是皇親國戚來了桐山也沒有趙安人說話好使!在外再胡亂說話,便把你送回老家去!”
張娘子被丈夫訓斥了也不敢還嘴,委屈且羨慕的看向了遠處與人談笑自若的貓兒。
貓兒身形生的嬌小,臉盤也小,嘴巴鼻子都小巧,卻又長了一雙天生多情的桃花眼。
若不是穿了一身莊重命婦服,說她是某家沒出閣的小閨女,大有人信。
可張至道卻知曉,眼前這個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小娘子,手裡掌握著多大能量。
鷺留圩內,養了幾百脫產青壯,說是為了看家護院,其實和軍人沒甚區別。
這些人只聽命於陳初在桐山的唯一代表趙安人。
日進鬥金的鷺留圩農墾集團自不必說,內外都是陳家班底。
就算是如今觸角遍布周邊府縣的四海商行,也數趙安人話語權最重。
更別說陳初夫婦在桐山的威望了,經歷過蔡州兵亂以後,整個桐山上下隻知陳初,酒肆中若誰吃醉酒說陳都統一句壞話,都要被路人胖揍一頓.......
那趙安人因在動亂中的親民表現,被許多人背後喊菩薩娘娘。
聽說有些人家,已偷偷供奉了趙安人。
有望、有人、有財。
就像此時圍在趙安人身旁那些婦人,誰不想借陳都統之勢,為自家男人尋條捷徑呢。
蔡源、陳景彥、西門恭這些活生生的例子在哪擺著。
除此之外,鷺留圩農墾和四海商行又代表了巨大的商機。
去年九月,四海商行的醬園開業,城外李家窯廠承接了給醬園做瓷罐的業務,僅僅半年不到,那李家就掙來往常兩三年才能掙來的利潤。
窯廠一再擴大、招工,卻還是有些跟不上醬園的生產進度。
讓一眾窯廠同業羨慕的吉爾發紫。
再說那給玉容香妝生產口脂銅、銀身管的崔銀匠,以前只是帶著兩個兒子經營的小作坊,如今也變成了一個擁有二十名師傅、五六十名學徒的大廠。
現下老崔別的業務都不做了,專門服務玉容香妝,整天樂的見眉不見眼。
總之,趙安人不但是百姓口中的菩薩娘娘,也是商人眼中的財神奶奶,這樣的人物,你和她比,你比的著麽?
張至道心道,又瞪了妻子一眼。
.......
同樣是初一,玉儂在蔡州也度過了繁忙的一天。
直到酉時,迎來送往一整日的玉儂才回到望鄉園。
今日一直待在此處的蔡嫿躺在玉儂的搖椅上,愜意的晃蕩著,“怎樣?今日被那幫婦人吹捧暈了吧?”
“哪有......”
玉儂揉著笑僵的臉蛋,瞅了瞅搖椅,又瞅了瞅蔡嫿,不自在道:“她們不過是為了公子的權勢罷了,若不是公子,她們才不會理我。”
“噫,玉儂長大了呀。”
“我又不是傻子.......對了,昨夜那個武.......武什麽軍生了兵亂,想害公子!”
“武衛軍?生了兵亂?”
蔡嫿噌一下坐了起來。
“對,就是武衛軍!不過已被公子鎮壓了下去。”
“.......”
蔡嫿松了口氣,卻又狐疑的看向了玉儂,“昨夜的事,你怎這麽快就知道了?”
“咯咯~”玉儂得意的笑了笑,“下午我去找阿瑜時,她告訴我的,阿瑜偷看了陳同知的公文。嫿姐姐可不要對外人說哦.......”
“小金魚這等消息都肯告訴你,看來你倆關系好的很呀?”蔡嫿眯著狐眼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玉儂。
“呃.......”
玉儂早已做了小叛徒,充當起陳初和陳瑾瑜之間的信使,不由稍稍緊張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道:“嫿姐姐,待公子剿匪歸來,官道太平後,阿瑜又要返鄉了。”
雖然玉儂答非所問,但蔡嫿還挺滿意這個答案,接著便重新趟了下來,悠然自得在搖椅上晃了一陣,忽道:“這把椅子不錯,送我吧。”
“不行!”
“不就一張椅子麽,怎這般摳門?”
“公子最愛在它.......”
玉儂話說一半,突然住了嘴。
“嗯?愛在它?在它上頭乾甚?”蔡嫿好奇心大起,不由追問道。
玉儂卻變得扭捏起來,不自然的躲開蔡嫿注視的目光,吭哧道:“嫿姐姐想要,找人打一把呀,為何偏偏要搶人家的。”
她越是這般,蔡嫿越是感興趣,隨即起身,輕推了一下搖椅。
無人搖椅就那麽前前後後的蕩呀蕩的,蔡嫿抱胸觀察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哎呦喂,小蹄子,你會的花樣還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