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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練習生》第7章 文思斐然
  在學習社裡,有一個最忠實的成員,這個人就是王思斐。也是請教友誠最多的人。“思斐”這個名字是父親給起的,寓意就是“文思”和“斐然”。然而,他並沒有成長為一個文質彬彬的人,反而顯得有幾分粗野。

  語文老師每次都會批評思斐,說他寫的字乾巴巴的,“歪歪扭扭,張著胳膊,像是立馬就要跌倒了似的”,李家豪的字是“擠吧,不知怎麽就沾到一塊去了”。另一個極富特色的人是友誠,因為友誠寫的字像“大籮筐頭子”,他臨摹的字帖一定要把每一格都佔個滿滿當當。於是他們幾個每天都得加練:其他人可以交一張臨摹的字帖,他們必須交兩張。

  “高中語文可比現在難得多,你們現在不打下基礎,高中就真沒時間好好學語文了,尤其是寫字,初中基本就定型了,高中很難再有什麽進步——有些人啊,一看就是理工男的字,你們就是數學學多了。你們班主任是教數學的,你們也不能光學數學吧!”

  “王思斐,你也不用難過:你的字是天生的不好看,但絕對是學數理化的料。”語文老師補充道。

  要論誰寫字最優美,那麽一定是文明和雅芝。文明的字體大氣,撇捺纖長;雅芝的優美,看起來就“巴適”。雅芝的作文也寫得好,語文老師每次都提出全班同學要向她學習,極端時甚至不吝給滿分。凡是雅芝寫的作文,語文老師必要稱讚一句:“多麽唯美啊!”

  “我來給你們朗誦,請你們接下來好好欣賞這一段唯美的文字:

  “我在門外看到了這一幕:天空中一片輕盈的梧桐樹葉,飄忽忽落了下來,正巧要落在母親的頭上,而母親渾然不知。父親也站在門口,他的懷裡抱著安睡的弟弟,在樹葉即將落下來的時候,他騰出一隻手來,擋落了襲來的梧桐樹葉。母親笑了,她的笑徜徉在生命的每一處罅隙。落葉遮擋住了母親的一根白發,細長細長的,在黑發裡很無辜地飄著。父親突然說:‘別動,你有一根白頭髮。’”

  “瞧見了沒?作文應該怎麽寫呢?不就是我常說的細節描寫嗎……趙雅芝的范文看到了沒?‘落葉遮擋住了母親的一根白發,細長細長的,在黑發裡很無辜地飄著’,這個細節觀察得多麽細致啊!描寫得多麽生動啊!——友誠,你說是不是?好好向你同桌學習學習什麽叫‘詩一樣唯美的語言’。”

  這位女老師的長相很奇特,挑著像鱷魚一樣的“腫眼皮”,眼縫又細又長,眉毛粗實,厚實的顴骨搭配削過的下巴,一笑就能呲出兩顆大號門牙。說到“唯美”,她嘴裡還細細咂摸,眼神裡滿是“唯美”的內容,並露出被“唯美”到的笑容。

  友誠木然地點點頭。

  老師於是滿意地繼續說道:“老師為什麽要給你們講解范文?和練字同樣的道理:給你們提供一個模板。你們就不會照著模板稍加改造和借鑒一下嗎?照葫蘆畫瓢還不行嗎?什麽叫做文采,什麽叫做感情,你們現在還感受不到嗎?”

  友誠是真的感受不到。他每次日記的開頭,全然都是兩個字:今天。今天上午,或者,今天下午。正文的內容一般是:“我在做作業的過程中錯了很多道題,於是我開始分析到底為什麽會做錯……於是我發現了一個道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大多諸如此類。這種無聊的“流水帳”屢教不改,令語文老師大為光火。

  “才情這個東西,真的就是天生的。可能男生天性就不適合寫作文。

寫出來大大咧咧,味同嚼蠟,一點也不細膩。”語文老師嫌棄地說道。  那個時候初中的男生並沒有那麽“多愁善感”,並且不想“多愁善感”地用筆寫出來,男孩子都不喜歡“小女生”那一套。很多人剪著黃黃綠綠的“殺馬特”,緊身褲子上的鐵扣甩得丁零當啷,手指尖銜著根直冒煙的煙把,沉默寡言。一隻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手很辛辣地抽上兩口,不屑去吞雲吐霧,就把煙屁股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眼神裡都透著股子狠勁兒。這些人大多早早就發育成熟了,身上散發著孤獨的荷爾蒙氣息。

  男孩子們都很羨慕那群被老師稱作“混混”的人。即使是乖一點的男孩子,他們也都陸陸續續進入了青春期,他們也有了自己的“性格”。友誠大概也開始進入了心理上的“青春期”。他不會再任由媽媽給他裹上一層層的衣服,他寧肯冷一點;他開始陰晴不定,有時不給王連梅好臉色看。他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心裡面揣著愧疚,於是對媽媽又格外殷勤,主動幫她洗碗、掃地。

  王連梅能看到兒子的變化,可是她從來不會掛在心上,她每天隻管喂雞、澆菜、做飯、洗衣服,她洗衣服同樣不講究,友誠袖子沾著的斑斑點點她總是輕而易舉地就放過了。直到汙濁得有些過分了,超出了她的忍受程度,她才會說一兩句:

  “友誠,你得注意點衛生了,你髒兮兮的,叫你同學看見像什麽樣?我聽人家說了,人家城裡人的衣裳兩天就洗一遍。”

  友誠其實開始在意自己的外表。他在院子裡開始惦著腳尖走路,因為院子裡的土地上落著斑斑駁駁的雞屎,二者顏色相類。王連梅如果踩到雞屎,她會在空白的土上使勁地崴崴腳,友誠看著要生氣。

  “這有什麽,我在你姥姥家養牛的時候,一腳就踩到牛糞裡去了,踩的稀爛,你姥姥把我的鞋拿水一衝就行了,還說牛屎很乾淨,能治病。”

  父親從來不會說友誠的衣著,他自己也是很潦草,因為在他的衣服上總是一股焊錫味兒。並且,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子在學校裡早戀。

  但父親友建志時而對著友誠流露出神秘的微笑。他開始每天早上拿著鐵鏟一處處地鏟鏟乾淨。

  語文老師說友誠的作文沒有什麽感情,是對的,但他並非沒有感情,他的感情很奇怪,並且流露不出來。此時的友誠,並不和人有真情實感上的交流,他真正能放開自己要好久好久以後。所以他的聲音枯澀,文筆枯澀。雖然孤獨,卻寫不出帥氣的文字。他能在書桌上趴一天,一點也不覺得枯澀。就像友建志說的:

  “你就是個書呆子。”

  友誠絲毫不覺得悲慘,因為“呆子”的世界很快樂。他倒寧肯做個“呆子”。

  可是,“書呆子”也有他們的特長。那可能就是“文思”、“斐然”了吧!

  事情發生在周五那一天,這一天先有一節英語課,再有一節語文課。英語課上,又發了測驗試卷,友誠一下子考了個“斐然”的最高分。這也不稀奇,總歸要歸功於友建志,小友誠還不聽話時,友建志想了個招,每天都聽寫一遍單詞,聽寫一邊生字,友誠不敢錯太多惹他生氣,會把單詞和生字背的特別熟。這給友誠打了個好的基礎。

  英語老師說:“通過這次考試,我發現幾個拉後腿的同學。首當其衝的就是王思斐,這麽簡單的題,你才考了幾分?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名吧?倒數第一!”

  她氣得聲音發抖,“你這英語可愁死我了。怎麽能這麽差呢?單詞寫成拚音,語法一竅不通,你得想辦法好好補一下,實在不行就叫家裡報個輔導班,聽著了嗎?”思斐臉上先是憋紅了,緊接著目光變得驚訝起來,呆滯起來。他原以為這次沒考好,再努力去學就可以了。

  “這樣吧!王思斐,以後有什麽不會的,你就問友誠行了。正巧你的座位離著友誠很近。”其實就是隔列的前後兩三排,“友誠,你英語是全班第一,平時你要特意幫助一下王思斐同學,他又不會的題你就給他講講。同學之間也應該互幫互助嘛!”

  友誠答應好的。

  事實上,在學習社,友誠已經幫過思斐了,倒不一定是英語。友誠給思斐講過的題目,他還要來問第二遍,乃至第三遍,友誠早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英語老師這麽一說,友誠就把這項任務擺到心中的任務欄裡了,瞬間覺得“凝重”了起來。

  二人課後約定,明天周六,去學習社補一天英語。

  開始上語文課了,女老師站在講台上,默默思索。鈴聲響完已經有一陣了。

  “這節課咱們學到汪曾祺《端午的鴨蛋》了,咱們先把課文一齊朗讀一遍哈。”語文老師雖然低著頭,但她仍舊微微皺著眉頭,“一直讀完,你們可要用心哦!一、二、起!”

  “我的家鄉是水鄉。出鴨。高郵大麻鴨是著名的鴨種。鴨多,鴨蛋也多。高郵人也善於醃鴨蛋……”

  “好奇怪啊!這不是她的風格啊!”友誠心想,他和雅芝面面相覷。因為課文是要提前預習的,語文老師上來就講課,從沒有這麽友好過,讓大家先完整讀一遍原文再來講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同學們的聲音整整齊齊的:“我對異鄉人稱道高郵鴨蛋,是不大高興的,好像我們那窮地方就出鴨蛋似的!不過高郵的鹹鴨蛋,確實是好,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鴨蛋多矣,但和我家鄉的完全不能相比!……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端午一早,鴨蛋煮熟了,由孩子自己去挑一個,鴨蛋有什麽可挑的呢?有!一要挑淡青殼的。鴨蛋殼有白的和淡青的兩種。二要挑形狀好看的。別說鴨蛋都是一樣的,細看卻不同。有的樣子蠢,有的秀氣。挑好了,裝在絡子裡,掛在大襟的紐扣上……醃蛋以高郵為佳,顏色細而油多,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間,先夾取以敬客,放盤中。總宜切開帶殼,黃白兼用;不可存黃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小時讀囊螢映雪故事,覺得東晉的車胤用練囊盛了幾十隻螢火蟲,照了讀書,還不如用鴨蛋殼來裝螢火蟲。不過用螢火蟲照亮來讀書,而且一夜讀到天亮,這能行麽?……”

  讀完之後,大家心裡都很鬱悶:這篇文章寫得很普通呀!內容又多又雜,完全不符合“鳳頭豹尾”,也不像朱自清的《背影》那麽深沉的感情!好像寫得隨隨便便似的。

  “大家都讀完了吧?有沒有覺得特別好的地方?有的話請舉手回答一下。”

  全班並沒有人舉手,這好像在語文老師的意料之中,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還是露著兩顆大牙。

  “沒有嘛?一個也沒有嗎?你們就這種水平嗎?你們現在是不是想:這種作文是怎麽入選課本的?”她說著特別標準的普通話,但語氣裡仍是洋洋自得。

  “我可以提前告訴你們一點,汪曾祺寫作的特色就是平平無奇,整體寫得很平淡,但是呢?他寫的每篇散文都會有一個最出彩的地方,可能是一句話,可能是一個詞,也可能是一個段落,總之,只是一個小片段,就能決定這篇文章的價值——是教科書級別的,是文學大家的藝術品。這個最出彩的地方,也就是我們今天要講到的‘文眼’。”說著她把文眼兩個字一筆一劃地寫在黑板上,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汪曾祺的文眼沒有那麽明顯,需要你們細細體會,意味無窮。這麽跟你們說吧,這篇文章的文眼就是一個詞兒,就在本文當中。你們把這個文眼找出來,咱們今天這節課就結束了。”

  她又神秘地重複了一遍。“就一個詞兒。”

  於是,同學們開始踴躍地發言,大家都想找到那一個“文眼”。有說是“用螢火蟲照亮來讀書”,理由是這說明鴨蛋的皮兒薄,顏色綠,燈光透的過去。老師搖了搖頭說不是。

  因為“囊螢映雪”的典故寫在結尾,所以大家站起來都猜是結尾的某句話,老師氣得直呼庸才。

  這時又有人提出了:“不過高郵的鹹鴨蛋,確實是好”裡的“確實是好”最出彩,因為雖然是大白話,可是說得實在,讓人信服。語文老師下巴微頷,“好,這個沾點邊了。”

  再往後又有人亂七八糟地說了幾個,都被她一一否決了。往後再也沒人敢說了,因為越說越離譜,老師氣得要罵人了。一人說那段文言文寫得最好。

  “為什麽?”老師沒好氣地說。

  “因為寫得最精煉。他全片寫得很羅嗦,就是為了突出那一小段文言文。而且作者都說了,他感覺很親切。”

  “你快點坐下吧!那段文言文不是他寫的,他只是引用的!不是他寫出來的句子,能是文眼嗎?”

  於是全班都陷入了思索,再也沒人站起來了。

  語文老師還不甘心,問:“還有嗎?”

  底下鴉片無聲。友誠一直在盯著書的一個段落,反覆地讀來讀去,他在努力挖掘,又在努力確認,他預感到自己要有“重頭戲”了,所以積極備著。

  “你們不舉手,我可提問了啊!雅芝,你起來說說,你覺得哪裡最好了。”

  “應該是這裡吧——‘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老師,我覺得這裡‘吱——’寫得最形象了,就是寫油一下子冒出來那種樣子。”

  老師的臉終於露出來久違的微笑,她和藹地說道,“嗯,不錯,這裡的確寫得挺好。但是,很可惜,這還不是文眼。”但她還是把這個“吱——”寫到了黑板上。

  “那就……瞿曉麗,你來回答一下吧!”她開始提問學習最好的那幾個了。

  瞿曉麗很為難地站了起來,甚至她站起來的這個過程慢得做作,好像是盡量再多一點時間能看兩眼。她低著頭,大牙也在笑著,臉上薄薄地起了緋紅血色,看得出來,她經歷了複雜的心理鬥爭,還是陪著一幅“我出糗了”的笑臉。

  “我也認為是‘吱’。”

  “除了吱就沒有其他了嗎?”

  “沒有了。”

  “好吧,請坐。”曉麗立馬掉到了座位上。

  老師又提了一位女同學,那位同學站起來,端著課本猶豫了半天,支支吾吾的似是而非,最後只能不聲不響地坐下去了。

  “友誠,”友誠看到了老師的目光示意,她眼神亮如點漆,可能是幾分期許的作用吧。

  友誠站了起來,他的腿長長的,超出了桌子一截,桌面上平放著課本,他的眼珠仍飛速地掃著那一行行方塊字,似乎利用最後的時間做排除法。他的身姿筆直,藍白相間的校服直直地垂著,光滑、順溜,默默無言。

  語文老師先開口了,“你也不知道嗎?”

  “嗯,我只是感覺吧……”

  友誠心裡沒底,半信半疑地看著心之所向的字句。不說也不行了,索性自由發揮一把吧!

  “‘秀氣’兩個字特別好。”同學們都“嗯?”了一聲。

  “哪個‘秀氣’?又為什麽?”老師盯著獵物一般,用眼神的一個尖直指著友誠,似乎下一秒就要戳破他,然而友誠此時仍低著頭,不聞不問地掃著那幾行字。

  “有的樣子蠢,有的秀氣。”至於為什麽,友誠還在思考中,他第一次讀到這裡就覺得有些奇怪:鴨蛋明明都長得一樣,怎麽看它們屬於“蠢”,還是屬於“秀氣”呢?那麽秀氣的雞蛋該長什麽樣呢?是圓的?是橢圓的?到底哪一種完美的圓形和顏色才叫秀氣呢?“樣子”應該主要還是指是顏色吧?那麽又具體到哪一種色調才算是秀氣呢?友誠的腦子裡開始有了個影影綽綽的形象,想要再看得分明一點,可是那形象立馬就變了。千變萬化,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可是該怎麽把這種感覺表述出來呢?

  “為什麽呢?我也說不上為什麽。”友誠的臉也漲紅了,他又急切地補充道,“但是沒人能想到用‘秀氣’來形容鴨蛋。”

  他又想到了達芬奇為了練畫畫,天天照著雞蛋畫,也許他畫出來的一定是“秀氣”的吧!

  “然後,就沒有了。”友誠怔怔地停住了。

  “你肯定是這裡嗎?”

  “肯定是,吧!”友誠還是不確定起來,又加了個“吧”。

  老師激動地閉上了眼睛,“哎……對!——啦!”

  友誠心裡“咯噔”一下。

  她的眼睛快擰沒了:“這不就對了嗎?就是這個‘秀氣’!”

  她如釋重負地走到黑板,用粉筆飛舞著寫下了“秀氣”二字。

  她唏噓的口氣說,“坐下吧,友誠!”

  答對了,但坐下了反而悻悻的。

  “‘秀氣’啊!這個抽象的‘秀氣’才是神來之筆啊!”語文老師感歎道:“這倆字為什麽好,因為它們需要的是讀者的想象。這也就是語文的魅力。你們記住了。”

  不久友誠的臉開始紅了起來,此時他的心跳急劇地加速,剛剛應有的緊張全部轉移到了現在。他的身子因為心跳太過劇烈,而跟著微微抖動起來。之後老師開始分析為什麽“秀氣”是全文的文眼,摻雜了很多人文風俗、作者感情等因素,友誠因為不能平複激動的心情,幾乎什麽也沒有聽到。

  “總而言之,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麽最好的詞兒放在這裡的話,那一定非‘秀氣’莫屬,你絕對找不出更好的兩個字眼兒。這就是作家的本領。作家就是上帝。”

  直到現在她才想起來,要獎勵友誠一下,或者說,鼓勵友誠一下。“大家給友誠點掌聲,我帶了三個班,他是唯一一個答對的,也可能是這個年級裡唯一答對的!”

  直到當晚,友誠還控制不住地回想這件事情。這只是一件小事罷了,但是這件小事,日後某一天在友誠的腦子裡突然蹦了出來,同樣激蕩得久久不能平靜。

  他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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