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道就此躲過一劫,轉而把怒氣發泄在了馮雲炳的身上,拳頭如雨點,直把馮雲炳打趴在了地上。馮雲炳無法還手,任憑拳打腳踢,替鬼子受過。
就在馮雲炳將要被打死之時,但聽門外槍聲響起。荷槍實彈的鬼子兵,此刻已聞聲趕來,不由分說,朝著人群便開槍,頓時有幾個人中槍受傷,鮮血噴濺了一地。
也許,鬼子兵並不敢觸犯眾怒,他們用刺刀撥開受驚、受傷的人群,衝進屋去救起馮雲炳,用槍指著張來坤等人,逼退赤手空拳的來客親友,隨即把馮雲炳搶了出去。
此刻的張守道,已傷心過度,呈般瘋狂狀態,迎著鬼子兵的槍口,挺胸趕上,意欲追打馮雲炳,大有不想活了的拚勁。幸得孔孝安和孔慈安兄妹倆人臨危不亂,衝上前緊緊摟住了張守道。孔孝安一改書生羸弱之氣,拽著張守道叫道:“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孔慈安也說:“守道,不要衝動,我們處理後事要緊。”
張守道掙扎著嚎叫道:“我跟他們拚了。”
孔慈安死命拉著張守道,冷靜地說:“守道,救人要緊!我們趕緊看看,新娘子還有沒有救!”
張守道嚎啕大哭:“死了,已經死啦!救不了啦!”
受人群衝撞,倒在地上的張來坤被人扶了起來,恨恨地說:“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孔孝安連忙說:“我們先救人吧!中槍的這些人,還有一口氣在,耽擱不得,我們趕緊先救活人,其它的事從長計議。”
張家的喜事,一瞬間變成了喪事。
江沉閣和張守儀親眼目睹著此等巨變,早已嚇得簌簌發抖,兩人抱在一起,躲在牆角一隅,嗷嗷大哭著,對日本鬼子的仇恨,在這陡然間,再一次加重了。
張來坤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他強忍悲傷,一邊召來鎮上郎中給受槍親戚治傷,一邊安排喪事。然而,鄉下郎中怎會看槍傷?最多只會搗些草藥敷在傷口止血,加上沒有西藥,那些傷者吃痛,不住地呻吟著。張來坤心如刀絞,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暗暗祈禱,這些掙扎在鬼門關上的親友,能夠多撐些時日。
張家連夜為新娘子開設了靈堂,滿屋哭聲,場面淒慘。孔孝安、孔慈安不忍告別離去,主動留了下來,一邊幫張家照顧張守儀、張守禮,一邊拖拉著江沉閣、江靈芸遵照當地習俗,為亡者守靈。
眾人由此忙忙碌碌了一夜,在煎熬中等來了天亮。
等到天一亮,張守道披麻戴孝,張來坤也是一身喪衣,糾集幾十位親戚朋友,高舉白布橫幅,上書:交出凶手血債血還。眾人浩浩蕩蕩,圍在了周家祠堂門前,向橋本一郎討要公道來了!
橋本一郎躲在祠堂內不出面,坐堂指揮,集中留亭鎮上所有鬼子兵,反而把張守道等人團團圍住,並在祠堂門前架起了機槍,槍口對準了人群。
眼看血案一觸即發,翻譯官湯泉見局面即將不可收拾,急忙找到橋本一郎,對他說:“橋本君,我們的任務是征糧,以暴製暴的效果恐怕會適得其反。中國刁民太多,一時殺不光,反倒可能引來麻煩,阻礙我們完成征糧任務。”
橋本一郎看著湯泉的臉上,不覺哈哈大笑。
見橋本一郎居然在狂笑,湯泉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頓時疼得齜牙咧嘴,那是因為,他昨晚保護橋本一郎離開張家時,被冷拳打傷了臉。他摸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臉頰說:“太君,屬下也想把這些刁民殺了才解氣,
可是為了皇軍著想,此事還是宜安撫為妥。” 橋本一郎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並不待見湯泉,要不是上級軍政的安排,非要把湯泉名列進征糧隊,他根本不信任眼前這個中國人。 見湯泉臉上掛彩,不覺私心想到,昨晚要不是湯泉的保護,也許早被起了殺心的中國人給打死了,因此對湯泉總算有了好感。他當即收住笑容,言不由衷地說:“湯泉君說得有理,你想怎麽做?”
湯泉一個立正,鄭重其事地說:“謝謝太君抬舉,這事交給我來辦。”
橋本一郎摸了摸鼻子,他的鼻子還在隱隱作痛,咧著嘴說:“湯泉君,你出去給你們中國人打死了,我不會負責的哦!”
湯泉嚴肅地說:“屬下的命,已經交給大日本帝國,願意為皇軍死而後已。”
橋本一郎說:“湯泉君忠誠之心可嘉,真要被張家人打死了,可不值得啊!”
湯泉正色而道:“橋本太君,屬下賤命一條,死不足惜,我擔心的是皇軍的名聲!”
橋本一郎冷冷一笑:“哦?”
湯泉說:“汪精衛主席的新政府,即將在南京成立,急需要揚起和平的旗幟。”他揮手一砍,“橋本太君,外面幾十條人命,可能會給皇軍的顏面帶來極大的麻煩,請三思啊!”
橋本一郎一聽,頓時臉色一凜,眉頭緊皺,不覺來回走了幾步。突然,他把目光盯向湯泉,卻一言不發。橋本一郎畢竟是有大局觀的人,不得不考慮湯泉的話,因為,湯泉說到了新政府成立在即,可謂一語說到了重點,不得不猶豫起來。
橋本一郎凶狠的目光,頓時讓湯泉的背脊一陣發涼。
不一會,橋本一郎的目光,終於暗淡了下來,重又露出了笑容,笑著點了個頭,道:“拜托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