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在上海的日本人采購生活物資,在丁育春的作用下,吉辰公司被日軍駐滬司令部指定為唯一供應商。也就是說,孔立強掌握到了日本人專用的生活物資采購權。
生活物資,包羅萬象,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孔立強又打上了主意,所謂的生活物資,蘇北根據地也需要。只是,自己勢單力薄,如何送過去呢?似乎成了一個問題。
丁貞才向孔立強建議,就地采購,就地解決。被孔立強一票否決,他否決的理由是,就近去產地采購的利潤豐厚,質量也能有保證,為日本人提供物資,必須讓日本人看到吉辰公司的誠意。事實卻是,他在想,只有在外地采購,才有機會可乘!
江南乃魚米之鄉,孔立強希望“就近去產地采購”,丁貞才的目光,聚焦上了蘇州吳縣。
吳縣地處太湖之濱,地道的江南水鄉,盛產稻麥大豆,以及蓮藕、湖產河鮮等。經丁貞才從中聯系,與吳縣的一戶地主余關良達成了首宗購銷協議。
余關良為了顯示自己的實力與誠意,邀請孔立強前來考察。孔立強接到邀請,欣然前往。甄貴聽說孔立強要去蘇州吳縣,當即要求同行,孔立強無法拒絕。
余關良擁有良田千畝,太湖水面千頃,還有運輸船隊,在當地是不折不扣的首富。在他的眼裡,孔立強是上海來的大老板,他身後是上海的大市場,接待孔立強自然不敢怠慢,自始至終親自作陪。
這天傍晚,余關良請孔立強、甄貴和丁貞才遊覽完他的農場、魚塘和商鋪後,前往太湖欣賞風景。
太湖很大,湖水清澈,倒影著藍天,一眼看去,落日高懸,雲霞尚未腥紅,湖面與天際線共享一色。遊船也很大,余關良在船艙內設下宴席,一邊吃喝一邊遊玩。孔立強卻食不知味,乾脆站在了甲板上,貌似看風景的樣子,時而極目遠眺湖面、蒼穹,時而凝視著船邊的蘆葦發呆。
甄貴見此,跟著走上夾板,問道:“強哥,看你心事重重的,在看什麽呢?”
“我看到了寧靜與安詳。”孔立強頭也不轉地回答。
“啊喲,我的孔大老板呀,你到底是生意人還是個書生啊!書卷氣太濃了,我是個粗人,不習慣與你這麽文縐縐地說話。”甄貴調侃道。
“你喝你們的酒去,難得這麽悠閑,你讓我安靜地欣賞這幅人間美景吧。”
“哪有美景?我怎麽看不見?湖面上水汽太大,遠處什麽都看不清,只能抬頭看天。天上有什麽好看的,我們在上海天天看,有什麽兩樣的啦!這個余老板真是的,安排這玩意,還不如找幾個村姑在船上唱唱歌來得有勁呐。”
“一個字,俗!”
“好!你高雅!沒錯,我是俗到家的俗,可人家不懂你的心思又什麽辦法?真不如請幾個妞來船上彈彈琵琶,唱唱小曲。對了,就唱蘇州評彈。啊喲,對對對,這才叫高雅嘛!”
“我們是客,客隨主便吧。”
“也是也是!你看風景吧,我喝酒去。”
甄貴說罷,返回去了船艙,孔立強繼續目視前方,任青翠碧綠的蘆葦在身邊劃過,禁不住心潮起伏。
此刻的孔立強,心裡在反覆回想著原一峰的一句話:他們還剩不多幾個人撤進了太湖……他想到了潘振,想到了曾經在留亭鎮一起戰鬥過的遊擊隊,龍家瑛、李小光、江三郎等人。孔立強一遍遍地默默念叨著這幾個人的名字,回憶著他們的音容笑貌。
這些人撤進了太湖,
不知道過得怎麽樣?都好嗎?還都活著嗎?現在又躲在了哪裡?吃住怎麽解決?一個一個問題,走馬燈似的跳出來,孔立強越想越難受。 在獨自看風景,獨自黯然神傷的同時,孔立強開始暗暗籌謀,如何用丁育春的錢買來糧食送去根據地。當然,他只能把這事憋在心裡,甚至在臉上也不能有任何表露,因為丁貞才和甄貴跟在身邊。
孔立強心知肚明甄貴此次跟來的目的,壽谷夫和石田仍然沒有徹底解除對自己的懷疑。甄貴可以監視明面上的活動和與余關良商洽的經過,但無法了解他的內心所想,所以,孔立強做出了決定,先向余關良收購了十噸大米和十噸麵粉,並用現金結算,且一次付清。
為此,丁貞才提出了異議:“一般來說,我們先付訂金,貨到上海再結算,這是做生意的規矩。”
孔立強回答:“這次非同一般。”
“就是因為替日本人買口糧?”
孔立強故作為難地笑了笑, 沒有回答,只是歎了口氣。
丁貞才再次悄聲問道:“您是怕余老板反悔?他傻呀?有錢不賺?”
孔立強說:“不怕他傻,就怕他有骨氣。”
丁貞才愣了愣,隨即翹了翹大拇指,點頭道:“老板高明!”
全款買現貨,就這麽定了下來,並立即與余關良達成了協議,由余關良的內河貨船,把大米和麵粉運去上海十六鋪碼頭。
孔立強此舉,當然不是與丁貞才所說,生怕余關良不與日本人做生意,而是在打這船大米和麵粉的主意。他回到上海後,立即約呂昌見面,詳細告訴了呂昌,向余關良購買糧食的經過。
呂昌不解其意,問道:“孔老板,您替日本人買大米和麵粉,告訴我幹什麽?”
孔立強從包裡一張紙,推到呂昌的面前說:“這是裝船和發運的碼頭和時間。如果這船貨失蹤了,或者被誰弄去了什麽地方,吳縣的余老板不會有損失,我只需向上面說,貨船被劫。在戰亂當前,貨物損失在所難免,我直接報損即可,誰都應該不會懷疑。”
呂昌頓時明白了,臉上浮現出了驚喜的神色,說:“在內河運輸,又是普通運輸船,您考慮得周到。謝謝您!我們太缺糧食了,當真是幫了大忙啦!”
把這船口糧,半道截去蘇北根據地,對呂昌他們來說,應該沒有難度。
呂昌連夜把這事向邵璽安作了匯報,邵璽安立即請示省委,省委再把截船的任務交到了太湖遊擊隊的手中。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