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孔立強與韓奎、甄貴一起吃了飯後,去買了些水果,直接去了醫院看望嚴青。
在路上,孔立強問粟永盛:“今天甄貴找過你了吧?”
粟永盛一邊開車一邊說:“嗯!他今天一早在公司門口截住了我,問我昨晚你去了哪裡?我說你去福臨門吃了飯。他問我你跟誰吃飯?我說不知道,我把你送到飯店門口沒進去。然後我就跟他說了我們遇刺的經過,最後我把你送去了卓小姐家。”
“好!以後把甄貴來找你的事跟我說一聲。”
“是!老板,我這麽對甄貴說有問題嗎?”
“沒有!只要他來問,你就不要試著瞞他。”孔立強輕輕歎了口氣,“以後一定記得,要跟我說一聲。”
“是!今天對不起了。我是見你精神不好,去十六鋪的路上你在打盹就沒敢打攪,以後我一定向你匯報。”
孔立強說了聲“好!”便不再作聲,他心裡在不住的想,昨晚自己遇襲,三青幫也遇襲,甄貴特地來找粟永盛打聽自己的動向,他到底有什麽用意呢?
心有所思,路就顯得短了。
嚴青一個人在醫院,經過幾天的醫治,他已經能夠下地自由活動了。他見孔立強突然出現,並沒有顯得特別高興的樣子,反而有點冷淡,不陰不陽地說:“孔大老板貴人事多,來醫院幹什麽?千萬別說是專門來看我的。”
微小的變化,孔立強能夠察覺出來,卻不以為意,笑道:“你說對了,我就是專門來看你的,難不成想趕我走!”
嚴青說:“早不來晚不來,一出事你就來了,誰知道你按什麽心呐!”
孔立強一愣,他也知道昨晚有人行刺的事了嗎?當即尷尬的笑了笑:“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沒想到,嚴青上半輩子是秀才投胎啊。”
嚴青沒有因為他的玩笑而綻開笑容,一臉陰沉,氣呼呼地說:“秀才個屁!剛才是有人來跟我講了。我草,富士劍社這幫狗娘養的雜種,居然敢在我們的國土上撒野,太歲頭上動土,他們是活膩了。”
這話不對頭!怎麽把富士劍社牽扯上了?
富士劍社,孔立強記得,顧律曾經說起過,是日本人在上海成立的幫會。自己與日本人的幫會無冤無仇,他們怎麽可能會派一個沒有經驗可言的新手來行刺自己?
這個問題,孔立強仍然問不出口,便小心地問道:“你聽誰說的?”
嚴青的牙齒咬得格格響,說:“三堂一出事,他們得報趕去增援,已經滿門遍地血跡。在清理屍首時,發現多出來一條斷臂,從紋身上看,一眼就認出,那是日本人的手臂。昨夜血洗三堂,也就確認是富士劍社所為。”
孔立強一聽,心裡悄然明朗起來。原來嚴青不是在說自己遇刺的事,而是在咬牙切齒三青幫遇難。於是,孔立強立即說:“我也聽說了,只是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你也知道了?”
“今天上午,甄貴告訴我的。”
“無所謂啦!哼,壽谷夫的死期到了。”
“你認為是壽谷夫策劃的?”
“富士劍社有日本軍方的背景,不過,這幫畜生杖著練武為幌子,從不與上海道上的人發生衝突。這次挑釁到了青幫的頭上,杜先生絕對不會聽之任之,你等著吧,有戲可看了。”
“為什麽會這樣的呢?”
“明擺著的事!先是藤野平原被殺,後來是在醫院的暗探被誅,壽谷夫都查不到刺殺凶手,
他能有好日子過嗎?這次,他們的人在醫院一死,是誰出的手,哪怕沒有證據也知道是誰了。” “是壽谷夫把帳記到了青幫的身上,然後讓富士劍社出面復仇?”
“應該就是這隻瘋狗咬人的的原因。奶奶滴,死了那麽多無辜的人,壽谷夫下手狠呐!這筆帳,杜先生是不會罷休的,我們隔山觀虎鬥吧!”
事實確如嚴青所料,壽谷夫這段時間的日子不好過。
藤野平原被刺身亡,他依稀能夠察覺到,定於嚴青有關,但他撬不開嚴青的嘴,加上丁育春從中斡旋,不得不接受司令部的指示釋放嚴青。在藤野平原之死一案中,有一個遊擊隊投誠著隨即失蹤。也就是潘振被原一峰擄走,但潘振的死,壽谷夫並不知情,壽谷夫由此推斷,藤野平原是被遊擊隊復仇誅殺,所以,他一待釋放嚴青,便立即把推斷寫成報告,上呈日軍駐滬司令部。
緊接著,監看嚴青的人在醫院身亡,連警察局都知道,其始作俑者是青幫,壽谷夫豈能分析不出?壽谷夫不能明目張膽去找青幫要凶手,他為了復仇,心生一計,指使富士劍社上門挑釁。富士劍社的武人畢竟粗魯,找到三青幫堂會,以比武為借口,直接大開殺戒,卻因三青幫的抵抗,富士劍社有人受傷斷臂,這事也就半公開化了。
就算青幫知道是富士劍社血洗了三青幫堂會,壽谷夫也不在乎,那不過是江湖紛爭,只要不是軍方出面,也就不會影響到日偽之間簽訂的契約。他需要的是結果,殺雞儆猴,要讓上海的幫會知道,日本人是不能殺的,否則必將血債血還。
壽谷夫對付青幫的目的達到了,但他還有心願未了,那便是浦東遊擊隊。壽谷夫把藤野平原被刺身亡的帳,記在了浦東遊擊隊的頭上,他特高課沒有能力去浦東掃蕩,所以才在結案報告中寫明,刺殺藤野平原是浦東遊擊隊謀劃的行動,旨在影響司令部做出決斷,出兵浦東剿滅遊擊隊。
沒出意外,日本陸軍駐滬司令部很快出兵了,從吳淞口對岸開始,由北向南,先是掃蕩了高橋、金橋,繼而把戰事延伸向川沙、南匯、奉賢一帶。浦東遊擊隊的武器裝備與小鬼子不可同日而語,唯能東躲XZ,卻也難免疏漏,終究遭受到了重創。小鬼子在浦東掃蕩半個月後,在一次遭遇戰中,黃叔平的弟弟黃叔同以及其他一個隊友失手被俘。
黃叔同被收押在了靈橋戰俘營,經軍方一查,證實黃叔同乃川沙首富黃世達之子。因此,捕獲黃叔同一事,立即上了司令部的內部戰報。
這份戰報,沒有例外,被壽谷夫看到了。
壽谷夫現在與黃淑慧住在了一起,對於黃淑慧的生平,壽谷夫早已在暗中查透,黃淑慧是黃世達之女。壽谷夫一看到這份戰報,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假如被司令部知道,自己與遊擊隊匪首的妹妹媾和在一起,前程必將斷送。
於是,壽谷夫立即以徹查藤野平原被刺一案為由,把黃叔同押到虹口特高課提審。壽谷夫此舉的目的,並不在於黃叔同的口供,而是滅口。所以,黃叔同被帶到特高課的第二天,一句口供和遺言也沒留存於世,便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刑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