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男跟著那人拐了個角,眼見一無阻擋,遠處是一扇小門。她知道這是逃生的通道,卻一時猶豫,停住了腳步,問道:“我們要不要等等那個僧人?”
那人一怔:“僧人?哦,他叫邵璽安。不用等,我們趕緊走,慢則多變。”
“我剛才聽到了槍聲,他會不會有危險?”
“人家的事,不用你管。我的任務是把你送走。走,你趕緊跟我走……”
“我進來的時候有特務跟著,他萬一有閃失……”
“你想幹什麽呀?這是邵璽安同志一手策劃的行動計劃,我和你都是計劃的一部分。我們的任務就是做好自己的事,參加行動的同志各司其職,是完成任務的先決條件。”
“不行!我不能走!”
“你瘋啦!我們都走到這一步了,勝利在望……”
此刻的卓立男,想到的是孔立強的安危,說:“我不能一走了之,否則會有人無辜遭殃。”她吃不著浦成、邵璽安他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志,有些懷疑這次逃亡是壽谷夫設下的圈套,心裡卻非常清楚,自己這麽一逃,不管成功與否,孔立強便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但她不敢隨意說出孔立強的名字,所以說得模棱兩可。
那人急得一跺腳,說:“邵璽安同志早就料到你會、你會不肯跟我走。”他突然上前一步,“對不住了啊!”邊說邊從身上掏出一個土布手絹,一把捂住了卓立男的口鼻。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又力大無窮,猝不及防的卓立男來不及叫一聲,一股迷香,撲鼻而來。出於本能,卓立男用雙手來扳那人的手,才一使勁,卻感到渾身酥軟,一下子暈了過去。
那人見卓立男不再掙扎,松開手又說了句:“對不起!等你醒了,任你罵任你打都行。”邊說邊一貓腰,把卓立男扛上肩頭,疾步逃出了寺外。
在這同一時刻,邵璽安倒轉槍口藏在袖管裡,一路跑到東林寺大門口。密集的槍聲仍然在往外大作,見小沙彌正在關閉寺門,一邊不住地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邵璽安叫道:“慢慢慢……讓我出去。”
“阿彌陀佛……外面在打槍!”
“我知道!”說罷,邵璽安從門縫中擠了出去。
邵璽安一走出大門,只見一輛車停在不遠處,一輛車正在急速倒車逃竄,而那幾個測字算命、挑夫、黃包車夫裝束的持槍人正欲追擊,趕緊吼了一聲:“別追窮寇。”
原來,那幾個擺攤的測字算命人、挑夫和車夫,是邵璽安的人所扮,專為等候浦成前來。浦成的車一抵達東林寺,他立即讓卓立男走進了東林寺,而古祝群的人隨後下車,跟著卓立男也走了進去。不多一會,跟在其後的古祝群趕到了,他見浦成的座車停在寺外的路上,便立即命隨車而來的三個特務前去找浦成打聽。
當三個特務走到浦成的車旁,邵璽安的人見時機成熟,相互一對視,二話不說,拔槍就打。在浦成車旁的三個特務臨場反應不慢,當即開槍還擊,予以抵抗,但邵璽安的提前預備,在人數上佔有絕對優勢,沒幾分鍾的時間,古祝群在車外的三個特務便中槍送了命。
古祝群與他的司機沒有下車,見狀已知中計,躲在車內開了幾槍,便趕緊倒車逃離。而浦成的車始終停著,謝伯俞一看見那陣勢,也頓時明白,浦成在黃叔平面前耍了滑頭。謝伯俞沒有躲避紛飛的子彈,也沒有開槍,而是轉身把槍口對準了浦成,
氣急敗壞地說:“你你你……你自詡是黃先生的朋友,居然做這種事!黃先生一直把你當朋友,你這麽做,讓黃先生怎麽辦?” 浦成沒有畏懼,沒有躲閃,冷靜地說:“你罵得對,我是利用了黃老板的信任,但我相信,黃老板是不會怪我這麽做的。事實上,他知道我會這麽做。”
謝伯俞咬牙切齒地說:“我不信!我們從來不摻和特務的事。井水河水,各自為安。現在、現在是黃先生在古祝群那裡為你做了擔保,這幫特務怎麽能放過我們?黃先生被你害慘了。”
“要不你開槍吧!把我的屍體帶回去,也算是給古祝群這幫人一個交代。”
“他們是不是你的人?”謝伯俞用槍口指了指車外。
“是的!”
“你說句話,讓你跟我走,你親自跟我回去向黃先生解釋。”
“謝經理,我沒有說謊,黃老板是知道我會這麽做的。他知道怎麽應付特高課,要不你跟我走吧。”
“我不信!到了現在你還信口雌黃……”
“別急,謝經理,你聽我說。你知道黃叔平為什麽安排韓奎約見甄貴嗎?”
“知道一點。那又怎樣?”
“黃老板的弟弟黃叔同,你聽說過嗎?他死在了壽谷夫的手裡,黃老板的計劃是為弟弟報仇。”
“你不用狡辯,不必跟我扯這麽遠,黃先生幫弟弟報仇是我們的事,與你的誆騙沒有關系。你一定要跟我回去給古祝群一個交代,否則……”
謝伯俞的話沒有說完,車門已被人打開,一把槍對準了謝伯俞的頭,吼道:“把槍放下。”
另有一人也在吼:“繳槍不殺!”
浦成一見,連忙車外人說:“別開槍,我們都是中國人。”
謝伯俞卻在大叫:“你們開槍呀!浦成,你別說得那麽好聽了,一點道義也不講的人,隻恨黃先生錯把你當成了朋友。”
這時,邵璽安趕到了,對謝伯俞說:“我們是在講民族之大義!你別激動,我們好好說話,先把槍放下。”
謝伯俞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淒然一笑,絕望地說:“你們不仁不義,把黃先生給害慘了。罷了……”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同時把槍口頂上了自己的太陽穴……
浦成與邵璽安異口同聲:“別衝動!你聽我說!”
謝伯俞臉如死灰,無力地說:“黃先生交待我的事,我沒有做好。我是無臉再見黃先生了!黃老板啊!下輩子我再跟你……”他勾動了扳機。
“啪”一聲,槍響了!謝伯俞應聲倒在了血泊中。
邵璽安問:“怎麽會這樣?”
浦成一臉哀容,說:“他怪我利用黃叔平做擔保, 等於是把人家推進了76號。”
邵璽安搖搖頭說:“也是76號的名聲太惡!唉,這人對黃叔平倒是忠心耿耿,一條漢子啊!可惜認死理,只要活著,天無絕人之路。唉!愚忠!何必啊!”
浦成問道:“卓立男怎麽樣了?”
邵璽安說:“應該脫身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撤再說。來幫我,把他抬去後排……”指揮眾人把謝伯俞搬離駕駛座,繼續說下去,“做人忠心,性格急躁了些,是條漢子,我們找個地方把他埋了吧!”他親自駕車,轉頭朝窗外吩咐,“你們按計劃撤……”
話音未絕,車絕塵而去。
浦成歎了口氣,說:“謝經理的個性還是很沉穩的,只是人各有志吧!我們趕緊撤,也不知道他們的行動到哪一步了,希望這次的聯合行動,都能成功!”
邵璽安問道:“剛才逃走的人是誰?”
“古祝群。76號特務司司長。”
“不是日本人?”
“是的!是我隨機應變,臨時改變了計劃。唉,我確實有責任,計劃這麽一變,倒把黃叔平給牽連進來了。”
“原來是這樣!你也別自責了。嗯,讓古祝群給逃了,對孔立強來說,不知是福是禍啊!”
他們不知道孔立強被壽谷夫帶出了醫院。
浦成說:“今天的事一出,他是再無退路了。孔立強是個福將,人也聰明,就看他怎麽應對了。”
邵璽安說:“只要他撐過特高課的審訊,我們再想辦法救他。”
浦成說:“現在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