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溜達到金源肥牛門口時正好六點半，穿過飯店大堂，上了二樓，走進小包廂時，只見江海早就坐在桌前了，徑自倒好了兩杯酒。電鍋裡沸騰著麻辣牛油湯底，看來他來了有一會兒了。我挺喜歡炭火鍋的，但是電鍋更安全、更清潔。人就是這樣可以為了生活平穩安逸，會放棄一些喜好。

　　“來了，李由。”江海揮了揮手讓我坐下。

　　“海哥，早來了?”我回道:“都點好了嗎?”

　　“點好了，五份澳洲肥牛。”江海說，“一會兒就上來了，咱先就著小涼菜來兩口。”

　　“來，來。”我跟江海碰了一下杯，抬手將滿兩錢的一小盅酒一飲而盡，在舌根處稍作停留緩緩咽下，將酒氣通過鼻腔慢慢呼出。“老郎酒，最愛啊，有日子沒喝它了。”

　　這幾年特別愛喝高度醬香酒，喜歡它醇厚的醬味，喜歡它入喉的回甘，喜歡它杯底的留香，可能俗人愛厚味吧，我是越來越俗了。

　　“知道你最愛喝它。”江海也一口幹了。

　　不一會兒，五盤肥牛端上了桌，我用筷子加起了兩片在翻滾的紅油中燙熟，擱在油碟裡蘸了蘸，剛遞到嘴裡還沒開始大嚼，就聽江海說:“兄弟啊，有個事跟你商量。”

　　“海哥，你說。”我回道。

　　江海把小山發現古墓的來龍去脈跟我講了一遍，又說已經上報省文物局了。這小山曾是龍脈所在，尚未探明的古墓應該不止一座。我們可以假借考察為由，多找出幾個古墓，確定好位置，標記下來，再聯系能下地的土耗子，咱們從出土的文物裡抽成。運氣好出了好貨，就能夠大賺一筆。自己不用下地，也不直接參與盜墓，如果出了事，一推兩乾淨。

　　我聽完說到:“海哥，這可不是小事啊，要真出了事，還能推乾淨嗎?！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滾蛋，我自己心裡有數，只要事做的乾淨肯定出不了岔子。”江海仰頭幹了一盅酒，繼續說:“我自己乾不了，第一，文保所下鄉考察肯定不能一個人，但我又不能讓同事知道，你得冒充一個文保所的科員;第二，我動手勘探，定位標記，你得給我把風。”

　　“海哥，你得容我想想，我才三十一，萬一出事，進了局子，我犯不上。”我們這裡管著監獄、看守所統一都叫做局子，我用筷子夾了口毛肚，接著調侃道:“不像你，土埋眉毛的人了，可勁兒作唄。”

　　海哥一看我不上道，轉眼就改變策略，先是低著頭看著眼前的油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接著端起酒盅，仰頭悶了一口酒，等他再看向我時，兩個眼微微泛紅，一汩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似乎隨時都要流下來似的。

　　他帶著慘然的表情跟我訴苦，最近跟媳婦鬧離婚，媳婦讓他淨身出戶，自己帶著兒子過。江海基本上成了光杆司令，一場失敗的婚姻，讓他養老本都賠光了。

　　“得了，海哥，成吧，聽你的，啥時候乾給我打電話。”我心想這個老狐狸，演技真不錯，吃準了我不可能讓他當場老淚縱橫，開始以厚利相誘，之後以情感要挾，威逼利誘，無恥至極呀！真不知道他那眼淚是真的還是借著一口酒氣嗆出來的。

　　本來當天我心情很好，可聽完海哥說的這事，我就再也沒有胃口吃下去了。草草地吃了幾口，又喝了幾盅酒，我倆又胡掰了個把小時，就散了。我回到公寓，想借著酒意踏踏實實地睡一覺，可躺下卻更精神了，感覺心裡堵了個東西，總覺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