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皮膚黝黑，粗糙的臉上刻著幾道深深的紋路。

　　他身著一件深藍色的工作服，頭上戴著頂明黃的塑料安全帽，但這頂帽子已經碎開，隻堪堪罩在他的頭上。幾道鮮血從帽子下流出，在他粗糙的臉上淌過。

　　男人深藍的工作服也被腦袋上流下的血染紅一片，他大概是墜樓死亡。

　　身著工作服的男人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走向楊金坤的櫃台。

　　陳五月看了男人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她慶幸男人沒有選擇自己，這樣自己就不用面臨兩難的選擇。

　　但她也感到悲傷，她知道這些抱著希望而來的人終究會失落離去。

　　楊金坤抬頭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搶先詢問:“身份證、銀行卡，都帶了嗎?”

　　……

　　楚絕拖著斧子在銀行外圍巡查。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四十，再有不到一個半小時這次任務就結束了。他得抓緊時間。

　　“員工守則不讓我進銀行，我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著斧子衝進去，所以只能看看這後面有沒有能進去的地方。”楚絕心心念念的惦記著櫃台矮門後的那隻鬼。

　　“視線穿透力那麽強，它的身體一定很健康！”楚絕越想越興奮，“這麽活潑的鬼被鎖起來，一定會很無聊，看來得買個大狗籠子，讓它有可以自由活動的空間。”

　　不知道多買幾個老板會不會給我優惠一點。

　　他邊想著邊認真巡視著銀行外圍:“就算沒有小門，窗戶也該有吧?我從窗戶爬進去就可以。”

　　但他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什麽窗戶。只找到一個正正方方的通風口。

　　“可以順著管道爬進銀行，只要不爬進大廳裡就不會被人看到。”

　　通風口在兩米高的位置，大小正合合適，楚絕認為自己可以爬進去。

　　不過通風口上焊著牢實的鋼條，得先把它們弄斷。

　　他邊想著邊舉起斧子。

　　沒想到大藝術家也有爬通風管道的一天。

　　陳五月正仔細觀察著楊金坤櫃台前的男人。突然，她聽到一個響聲，好像金屬碰撞的聲音。

　　什麽聲音?她下意識轉頭看向周圍。

　　但那聲響並不大，其他人都沒聽到。

　　陳五月又仔細去聽，卻再也聽不到那響聲了。

　　奇怪。

　　這會兒楊金坤櫃台前的男人開口說話了，她便不再想剛才的聲音，轉頭去看那個男人。

　　“卡……銀行卡我帶了，我想取錢。”男人邊說著邊敞開工作服，陳五月看見他裡面穿了一個保暖馬甲。

　　只見男人敞開工作服後又解開裡面馬甲的扣子，最後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張邊緣有些破舊的銀行卡來。

　　卡上也沾了些鮮血，男人用髒兮兮的手擦了擦，把卡擦乾淨後才遞給櫃台後的楊金坤。

　　楊金坤沒有去接他遞來的卡，而是抬頭看著男人:“身份證呢?身份證帶了沒有?”

　　男人微微一愣，不安的縮回手:“身份證……我沒帶身份證。這取錢還要身份證嗎?”

　　“對不起。”楊金坤用麻木的聲音開口拒絕，“辦理存取款業務需要攜帶本人身份證及銀行卡，這裡沒法幫你取錢，你走吧。”

　　男人有些著急無助:“這卡是我讓朋友幫忙辦的，用來存錢。卡雖然不是我的但錢都是我存的，我可以跟你們說存款記錄，不信你查一下，裡面的錢都是我存的，為啥取不出來啊。”

　　“卡不是你的?那更不行了。

”楊金坤搖頭，“我們這的規則就是這樣，取錢必須攜帶本人身份證和銀行卡，你一沒帶身份證，二不是本人銀行卡，所以沒法幫你取錢。”　　“唉……我是實在沒辦法才用別人的銀行卡存錢的，你能不能通融通融讓我把錢取出來?我老婆剛生了孩子沒多久，這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呢。”

　　楊金坤抬頭看向男人，但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男人解釋道:“我怕用自己的銀行卡存錢會被轉走，就讓同事幫忙辦了個卡先用著。”

　　銀行卡裡的錢怎麽會被轉走呢?陳五月有些不解。

　　男人繼續開口:“因為我幾個月前出了點事，要賠錢，所以怕錢存在自己卡上會被銀行直接轉走……”

　　說到這他支支吾吾了好久，才接著說下去。

　　“那是兩三個月前吧，那會兒我老婆正懷孕，九個月了，馬上就要生了。她說想吃草莓，但大冬天的，草莓不好買啊。

　　“超市裡的草莓太貴，我跟人打聽，說是城南那邊農貿市場裡的草莓能便宜些， 就想上那買。

　　“農貿市場離醫院挺遠，我又不會開車，只能打公交去……沒想到就是在公交上攤上事了。”

　　男人重重的歎了口氣，龜裂的手指不斷摩擦著手裡的銀行卡。

　　“我坐下沒多久，車上就上來一個孕婦，我看她肚子大概有五六個月大了，自己一個人坐車，背著個破布袋子怪可憐的。當時車上都滿了，她沒地方坐，只能靠在杆子上休息。

　　“因為我老婆也懷孕，我知道懷孕的女人有多不容易，站一會兒就腰酸腿疼的，萬一在車子上摔了那可了不得。我就起來，把座位讓給了她。

　　“到這還都挺好，壞就壞在下一站又上來一大群人，那車裡是人擠人，我一下子就給擠旁邊去了。我怕那孕婦給人擠著，就一直在注意她，恰好就看見一隻手伸進了她那破布包子裡。”

　　“這年頭，沒良心的扒手連孕婦的東西都偷，多傷天害理啊！”男人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我是知道孕婦有多難的，要吃好的、要住院、生完孩子還要坐月子，這些都要錢。她好像還是自己一個人，就更不容易了。”

　　“眼看著小偷就要把錢偷走，我立刻出聲阻止他。車上那麽多人，小偷膽小，一聽見我喊就立刻抽回手往車門口跑，想跑下車。我就追上去拽住他，但他勁太大，車上其他人都離我們遠遠的，不願意多管閑事。

　　“恰好司機師傅停了車，我一下沒拽住，讓那小偷跳下了車……他慌了啊，跳下車就路也不看的朝前跑，直接跑進馬路中間，被後面來的輛車一下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