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宇掙扎許久,最終還是沒能按下取款鍵。
他想活著。
他想遵從內心的選擇,他想幫這對苦難的夫妻走出絕望,但他更想活著。
“對不起。”秦明宇深深低下頭,“這張卡沒法取出錢來。”
老人滿是希望的眼睛暗了下來,他不自在的搓搓自己乾枯的手,又手忙腳亂的扶了下有些站不動的老伴,最後失落的開口:“那我們再去其他銀行問問。”
說完他便拿起卡,扶著站不穩的老伴,一停一頓的向著門外走去。
秦明宇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們,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他盯著老人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捶打著桌面大聲哭了出來。
那張卡無法取出一分錢,離開這家銀行,那兩個老人只能走上絕路。
那自門後傳來的恐懼感已經消失。在他決定放棄取款的時候,門後的東西便停止了威脅。
秦明宇活了下來,卻並不高興。
他從未像現在一樣如此痛恨過這個遊戲,從未如此痛恨這樣懦弱的自己。
哭著哭著,他突然又笑了起來。
就算痛恨又能怎麽樣?我們要面對的是鬼,你痛恨鬼,難道就能對它造成傷害嗎?
我們不過是一群膽怯、弱小的可憐蟲,連反抗這個遊戲的資格都沒有……
我們只能在其中掙扎、沉淪,最後卑微的死去。
所有人都是這樣。
無一例外。
……
銀行外,年邁的夫妻行走在漆黑的馬路上。
這時,他們身旁的黑暗中突然閃過道寒光——
一柄斧子正高高舉起,瞄準二人的腦袋。斧頭下方,是一張半明半暗的猙獰面龐。
夫妻恍若未覺的繼續向前走去。
“老頭子,走慢點,我有點累了。”
“好,好。我想著再過一條街還有家銀行,咱們再去那看看,取出了錢咱們就上醫院給你治病。”
二人相互攙扶著,顫顫巍巍的走向遠方。
黑暗中那張猙獰的臉打量了他們許久,最後緩緩放下斧子。
“人?”楚絕看著逐漸遠去的夫婦。
這家銀行居然會有人來。
在確定人類老夫妻離開後,他拖著斧子現身,向銀行走去。
“員工守則不讓我進銀行,我沒法直接進去取材,只能等任務結束去問陳五月裡面的具體情況了。”楚絕衷心的希望陳五月不要死在這個任務裡。
雖然沒法進銀行,但楚絕並不氣惱。
進出這裡的鬼很多,如果他被安排在銀行裡面,就沒法和鬼進行更深入的交流了。
他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起斧子對辦理業務的鬼說“我想和你交個朋友”吧。
“先去看看銀行裡的人怎麽樣了,可不要死光了。”楚絕邊想著邊來到銀行大門,隔著玻璃向裡看去。
只見裡面四個人還都全乎,一個都沒死。
但他們的表情並不好看,臉色十分頹敗,如喪考妣。
尤其是最左邊櫃台的秦明宇,他正止不住的落淚,臉上卻還帶著笑容,瘋了一樣。
楚絕納悶:“這是怎麽了?”
還活,但是瘋了?
感覺來銀行的鬼也沒有那麽嚇人啊。
楚絕邊想著邊看向不遠處一個扭動的麻袋,他今晚在不斷回收客戶。但大家的逃跑能力都很強,他一個人又顧不上那麽多麻袋,最後跑的只剩這一個。
想到這他就感到十分心痛。
可惜剩下的這隻鬼不怎麽好看,也沒什麽活力。
如果能捕捉到一隻活潑的鬼就好了,楚絕心裡想著,半死不活的鬼太無聊,只會用頭撞牆。
就在他靠在門邊暢想未來時,突然感到有人在看自己。
有人在看我?
他轉頭去看銀行裡的四個人,只見裡面的幾人正忙著頹廢,沒人發現他站在門口。
他又回頭去看漆黑的馬路,馬路上只有兩三片落葉隨風飄蕩,連個鬼影都沒有。
那是誰在看我?
楚絕轉著脖子尋找了好一會兒,終於憑借超常的第六感鎖定了視線來源。
視線似乎來自櫃台後的那扇矮門。
這時楚絕感到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好像還帶上了一絲惡意。
那門後面,有什麽東西嗎?
楚絕又盯著那扇門看了好一會兒,他感到門後傳來的視線變得越來恐怖,好像隨時會出來殺死他一樣。
多麽活潑的鬼啊!楚絕激動得把臉貼在門上,這是我不花錢就可以得到的嗎?
陳五月的情緒正低落,就突然看見銀行的玻璃門上貼著張恐怖的大臉。
她呼吸一滯,嚇得心臟都停了一下。
好幾秒後她才認出來,那張臉屬於楚絕。
他在幹什麽?為什麽要露出這種迫不及待的表情?陳五月微微後仰,總感覺楚絕沒想乾好事。
一旁的秦明宇還在崩潰中,不斷的發出嗚咽聲和笑聲。
她原本也跟著這聲音難過,但這會兒沮喪的情緒卻被楚絕那張大臉破壞,是半點都難過不出來了。
就在她疑惑時,楚絕已經拖著斧子離開了大門。
陳五月心虛的看向其他人,只見他們都有些悲傷的低著頭,沒人發現楚絕和他的消防斧。
她收回視線,又想起剛才的事情。
如果今天坐在這裡的是楚絕,那他一定不會被門後的鬼脅迫吧。不會像秦明宇一樣,在痛苦中不斷掙扎,最後幾乎瘋掉。
如果是楚絕坐在這裡,他會毫無顧忌地取出錢來,給人希望。
也不對,他不會在意別人的苦難,就算取錢也大概率是塞到自己包裡……
就在陳五月胡思亂想的時候,銀行門再一次被推開。
這次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