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悅秦和被處死的消息很快就在南蒙朝內傳遍了。
每個人都被這消息震驚住了,死因有關儲君更讓這消息很快就變似乎有所暗指,本就與伯顏有隙的人開始大作文章,居心叵測的將秦和死因大唱特唱。而同一時間,止兵大悅之事重又被提起,直言眼下正是征討大悅的千載難逢的良機。亦有聲音開始指責伯顏,姑息縱容貽誤戰機。緊接著,伯顏私募重兵自建糧倉,傾吞國庫中飽私囊的謠言也開始漫天飛舞。一時間伯顏竟然成了南蒙朝的眾失之的,風聲鶴唳下的伯顏竟然沒有發出一絲半點的聲音。
這讓世子很奇怪,讓衛望舒也很奇怪。
就好象狠狠的一拳打出去,最後只打在了一堆的棉花上。
其實清者自清的孤傲之狀卻是伯顏的無奈之選。他知道,如今世祖不在,說再多的話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只是有人讓伯顏再也無法鎮定自若的清者自清了。
“伏牛山的糧倉出事了!”許山河收到這消息後的第一時間見到了伯顏。在以往許山河要見伯顏並沒那麽容易,但在最近要好多了。
本來心情就很是煩悶的伯顏怎一聽到這個消息,足足愣了有半柱香之久。他這兩天來聽到這麽些亂七八糟的話還能持清者自清之態,全是因為那些不過是無稽之談。可伏牛山一旦出事了,那就不再是無稽之談,不再是捕風捉影,更不是憑空捏造了。而是有人圖謀以久開始真正的發力了。
伯顏有了空前的壓力。
看著眼前這位叱吒殺場的一代名將,依稀間兩鬢已有了白發,象是一瞬間變得蒼老了。許山河沒有再多說什麽,隻靜靜的站在那裡。
許久,伯顏才開口問道:“可有查出何人所為?”
“還在查,恐怕是丁斬。”
“大業盟丁斬?”這個名字讓伯顏意外。
“要緊的是帶走了帳冊!”許山河不得不說了。他知道這個能讓伯顏暴怒。
果然,一聲咣當大響,伯顏身前的盤子杯子全部掀翻在地,伯顏巨掌拍在那木桌上,張眉豎目的高聲喝問:“帳冊被盜走?”大約是怒火太盛一口氣給嗆住了,伯顏幾聲乾咳,直嗆得臉都憋得通紅,緩過勁來後,象很是無奈的樣子悶聲自語:“怎麽會這般的不小心。”
許山河說道:“將軍,這些糧草只是天機門私藏,與將軍並無關聯。即是有了那帳冊也找不上將軍的。”
“沒有將軍府上的公印嗎?”
“除了三叔的印章和親筆字跡之外,其它均與將軍搭不上關聯。”
“若真是有人蓄意而為,光憑你這張嘴恐怕是講不清楚了”。伯顏一聲長歎,直覺得此刻身處十面埋伏之中,旦有疏忽就不止是前功盡棄,而是大廈將傾。難道真的就什麽都不做,就這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世祖如今究竟身在何處?眼下形勢世祖不聞不問,到底心中有何想法竟然尋不到一絲的痕跡,伯顏正在傷神苦惱時卻聽得門外一陣大亂,聽到有護衛直呼”有刺客,有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京都城的將軍府敢有刺客殺進,許山河臉色一變護在了伯顏身前,一邊召集護衛上前一邊正要走出大廳一探究竟時便聽見又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朗朗傳來。
“在下南山李孤陽,迫不得已出此下策,隻想求見將軍!”
許山河大聲叫停了護衛,親自走到了將軍府門前將李孤陽領進了大廳。
“在下天機門許山河,
將軍此刻正在休息,李先生有什麽事,與我說亦是一樣。”許山河沒有跟李孤陽太多的客套。 “竟然是許門主,李孤陽有幸了!”
“李先生如此行事,是為何事?”
“求見將軍,請將軍發兵大悅,為秦相報仇。”許山河問得直接,李孤陽也回的直接,兩人都沒有惺惺作態。
“那先生也不必弄出這樣大的動靜,投個帖子,明示來意,將軍也不會避門謝絕啊!”這似乎有責怪之意。
“只因前兩日在下就此事已尋過世子,但幾日過去世子並無反應。在下隻覺得此事還是要將軍出手才好,是以便這麽硬闖進來,也是想告知世子,除了他之外,這世上還是有人願意為秦相報此血仇。”李孤陽沒有隱瞞他這莽撞行事的真實用意。
“恐怕未必吧!李先生應當知道,前陣子將軍已呈書世祖力阻發兵大悅。如今不過才個把月,即便是秦和身故,大悅朝內人心渙散,也不是將軍再度請兵大悅的良機。”
“那何時才是良機呢?”李孤陽冷聲問道。
看著李孤陽有些急燥的心,許山河不慌不忙的,微笑著說道:“良機自在將軍心中,自在世祖心中。”
“在下有要事需面呈將軍,還請許門主行個方便。”
許山河正要婉拒,卻聽見隱在屏風內的伯顏說道:“你有什麽事?說吧!”
李孤陽抱拳躬身行禮,嘴中說道:“將軍也知道,李某在秦相府中當差十余年,受秦相信賴事無巨細均有過問。將軍與秦相的書信往來其中所述事由李某人也盡皆知曉,也受秦相所囑托都妥善管保。此次秦府雖橫遭滅頂之災,但一些重要物件尚在我私下的府中保管。請念在這些年來將軍與秦相的交情,為秦相求個公道。”
伯顏與大悅朝交戰十數年之久,秦和身為大悅國重臣難免與他互有書信往來,更避免不了有些私下饋贈之往來,這些本就不能算成個事。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人心難測之時那些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讓居心叵測之人捉住了口舌,說不定就會帶來一陣風浪。而眼下,李孤陽光天化日之下擅闖將軍府有意將此弄得滿城皆知,再加上這句話又明顯帶著要脅之意,許山河當然領會到了其中的利害之處,不禁怒火中燒。
“李孤陽,你……。”
許山河剛要呵斥,伯顏揮手打斷了他,他心中雖也是忿怒的但並不發作,只是淡淡的問李孤陽:“你即要為主子報仇,為何是先去了世子府?”
“只因將軍曾提出止兵大悅之計,在下隻好先去世子那邊,可不曾想,世子行事……”
李孤陽還沒說完,伯顏又打斷了,問道:“你先去世子府,再來我將軍府,那我如何能信得了你?”
“在下一心隻想著秦相之事,故此行事倉促魯莽了些。”李孤陽猶豫著,反問伯顏:“在下要如何做,將軍才能信得過?”
”秦和的腦袋和大悅國的軍防圖,這是你去世子府的投名狀。來我伯顏府上,難道你就空手而來?“
李孤陽一呆,顯然是沒料到伯顏會有此一說。半響才神情黯然的說道:“此刻在下除手中追日長劍外再無長物,將軍若是要,這追日長劍便就是將軍的了。”
“哈哈哈,追日長劍雖是一代名劍,但在我伯顏眼中也不過一鐵器而已。”伯顏的話中之意甚是明顯。
“李孤陽倉惶而出,如今苟且偷生隻為秦相抱打不平。若為秦相之事,李孤陽這條小命將軍若要隨時可以拿去。”李孤陽沉聲說道。
“一劍傾城李孤陽的命,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要的。當初秦和將你老母親從戰亂中救出來且妥當安置,他應該也沒想到,因此而得了你這位如此忠心仁義的家臣。他了萬萬想不到,大悅國最後與他不離不棄的只有你李孤陽了。秦和若是地下有知,你說他是要含笑九泉呢?還是死不瞑目?”
李孤陽垂首說道:“將軍即然知曉,萬望將軍能成全我李孤陽的忠義之心。”
伯顏撫須頷首,沉思片刻方要說話,一旁的許山河卻問道:“將軍,不如請李先生替我們做件事,可好?”
見伯顏點頭應允了,許山河接著說道:“李先生,替我們殺一個人。做完此事咱們再往下說。如何?”
“但憑許門主吩咐。”李孤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好。如此便要請李先生去一趟問天茶樓找一個布袋佬的夥計。”
“問天茶樓,夥計布袋佬。”李孤陽在心裡默默的重複著,等他再走出將軍府向問天茶樓走去時,天色突然間暗下來了,一時間烏雲密布涼風陣陣襲來。沒多久一陣突如其來的雨不由分說的便下起來了。
街上行人皆是匆匆逃著避雨,唯獨李孤陽一人不緊不慢的行在雨中,這雨下得雖說也不大但也很快就將他全身濕了個透。而他似乎很享受這淅淅瀝瀝的雨澆在身上感覺,或許這樣才讓他更能清醒的去想一些事情。
到了問天茶樓找到了正在跑腿的布袋佬,布袋佬很貼心的給李孤陽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將李孤陽帶到了問天茶樓最好的一間雅間。雅間裡沒有人,只有一封信,李孤陽拆開信,看完之後點了火燭燒了。很快,布袋佬端上一小壇的高粱酒和兩碟小菜和一小碟的花生米,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
夏天的雨來得快也走得快,雨過天晴後整個街面被衝洗得更加乾淨了,天邊的太陽剛剛洗完了澡,顯得越發的明亮與澄淨。
李孤陽從問天茶樓走出來時雨已經停了,布袋佬給他牽來了一輛馬車,並告訴李孤陽,這馬車會帶他到他應去的地方。沒有車夫的馬車帶著李孤陽悠悠然的行了約摸半個時辰便停了下來。李孤陽下了馬車定神往四周望了一圈,然後向著不遠處一間叫做“悅豐客棧”的小樓走去。
問天茶樓的那封信裡讓他去城東郊外一家“悅豐客棧”的地方,那裡有一個他的老熟人在等著他。李孤陽沒有費神去想這老朋友是誰,到了今時今日,所遇上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臨陣決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他所做的事情或是所要面對的事情,沒有提前的籌劃,沒有預備的謀略,能做的只有見招拆招。
所以,當他走進悅豐客棧看到蕭白發時,李孤陽沒有一絲的意外,最少在他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波動。反而是蕭白發意外之極。
“怎麽會是你?”蕭白發接到任務時並不情願,但隻想著這最後一件事完成之後便能與溫紅玉共赴白首時便也就欣然而至。他有想過是鬼王,是邪神或是其它什麽任何人,卻怎麽也料不到會是一劍傾城李孤陽。
“你以為會是誰?”李孤陽反問道, 他也沒想到今日要與他一起並肩做戰的人會是蕭白發。
蕭白發冷冷的說道:“我無所謂是誰,我隻管做好這單賣買。”
“人在哪裡?”李孤陽又問。
“三樓,天字號東廂房。”蕭白發一字一字的說道:“你不想知道對手是誰嗎?”
李孤陽學著他的口氣說道:“我無所謂是誰。反正連蕭白發都搞不定的人,那必是個棘手的人物。”
蕭白發卻突然間的笑了,自從與溫紅玉在一起之後,蕭白發不再和以往那般的冷漠,有時臉上還是會不由自主掛著笑。
“你在笑什麽?”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的笑,但李孤陽仍是看到了。可是這大敵當前卻有如此心境,也讓李孤陽忍不住開口相問。
“不為何。隻覺得這世事多奇妙。”蕭白發並沒有多說,只是他這話卻讓李孤陽深有同感。李孤陽仰頭長歎一聲,說道:”是啊!區區一日便是天地之差。若要說世事無常,恐怕非此不可。”
“嗯,恐怕樓上那位也是這麽想的。”說話間,蕭白發的那把薄如蟬翼刀已悄然出鞘,一雙細眼直登登的盯著三樓,臉上瞬息間布滿了殺氣。
蕭白發盯了整整一天,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這事一辦完與伯顏就此一筆勾銷,從此便與溫紅玉兩情相悅長相廝守,這讓蕭白發一刻都不想多等。
但,樓上那人絕非善類,稍有不慎只怕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他蕭白發雖然急卻從不是個莽撞漢。謀定而後動,才能讓他成為這江湖上最負盛名的頭號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