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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情》第48章:濃霧殺機
  這個五個字如一聲驚雷震得陳凱乾枯的身軀大幅度的搖動著。他扭動著身軀一雙驚恐的眼睛四處張望,且又不停的遊動著。

  沒有聲音,也沒有人影。

  “莫非還要本座請出來!?”那團霧氣冷冷說道。

  等到躲著月兒重走出烏雲,山谷中突然間憑空的多了兩條人影。

  一人身披銀色道袍,手執拂塵,飄然而立。

  一人身著錦衣華服,手撫長劍,孑然佇立。

  那道人,正是昆侖百年第一人玉真子。

  那錦衣華服的執劍之人,則是天機門的總舵主,春秋無恙許山河。

  “攝天地之靈,吸陰陽之氣,取自然之法,融於五行三屆之中。以此修行實在天下無雙。果然不虛此行,算是開眼了。”玉真子駭然歎道。

  “哼,昆侖玉真子!”這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鄙夷。

  堂堂百年來的昆侖第一人,何曾受過如此輕蔑與不視之狀。玉真子卻毫不在意,仍面帶著微笑,頷首而言:“正是貧道,如此前來實在多有得罪。”

  “特意賣個破綻放我出來,放長線釣大魚?”陳凱苦笑,有心不甘的說著。

  “只能出此下策,否則哪裡尋得到這位前輩高人。”玉真人呵呵笑道。

  陳凱一聲苦笑,喃喃自語道:“看來若不是有這千年靈蛇,恐怕我早就命歸九天了。”想了想,又抬著頭望著那片濃霧,說道:“尊者,請恕晚輩無能。”

  “就憑你們也敢打千年靈蛇的主意?”霧氣裡的聲音有了些怒氣。

  “前輩錯矣!靈蛇乃我昆侖鎮山之寶,今日冒昧相見隻想請靈蛇歸位。若非如此,晚輩哪裡敢有覬覦之心!”

  許山河在一旁並未說話,但眼神一直緊緊盯著那團霧氣。那氤氳繚繞的霧氣在這子夜的山谷之中即是神秘又那般的詭異。濃霧之內到底有什麽卻一點也看不出來。那聲音似有似無的,忽東忽西竟無半分可捉摸之處。

  霧氣之上星光點點,銀色的月光伴著這灰蒙蒙的霧氣在這片山谷恍若仙鏡。而這片仙鏡之下卻陰氣森森,看似已然恢復如初的陳凱其實已到回光返照之時,內心焦急異常,自知大限將至但仍心有不甘,沉聲問道:“許山河,當年你收留我兄弟兩人便就是為了這靈蛇?”

  許山河淡淡的說道:“我若說是,你必會覺得失望。我若說不是,你會信嗎?”

  陳凱這才終於明了這個局早在七年之前就已經布下,而他兄弟兩人卻感恩戴德做牛做馬這些年。而後再一想,自從被逐出少林誤食千年雪蛤之後,自己這一路走來都是被人算計好的路。

  可悲可笑又可歎!陳凱心中無奈的苦笑著。

  “丁斬發帖你便順勢面為,群雄面前即博得好名聲,又能逼得我背後秘事一一揭開。只是,你何時與世子那邊有了勾當,這一節我是沒想到的!”

  “陳凱,你又錯了。在靈蛇面前,我與真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雖然靈蛇是昆侖的鎮山之寶,但到底有何作用昆侖人卻並不知曉,且做為昆侖門人也不敢有違師門祖訓便只能守著寶物而不敢有非份之想。可若是被人偷出了,那中間很多事情就另有說法了。

  “我的秘密你早已知道,可是,為什麽會忍到現在才動手?”

  “你也不是笨人,為什麽不自己想想。”許山河一邊說著,那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那團霧氣。

  陳凱略微的思慮了一會,極是虛弱的聲音說道:“我明白了。

這六年多以來我以極寒之體滋養靈蛇,如今靈蛇已無需借極寒之體而存活。所以,我陳凱再沒什麽鳥用了。”  ”陳凱,那老妖怪何時找上你的?“許山河問道。

  陳凱面容慘淡,對許山河的問話也不加理睬,隻低聲自語:“你派出蕭白發與李孤陽根本不是想殺我。只是要將我逼入絕境,也只有把我逼到了絕境,我才會不管不顧的去找靈蛇。果然好算計啊!”

  說完之後陳凱雙眼閉上,全身癱軟的倚在樹乾之下。那張乾枯且陰森的臉不再有一絲的生氣,原本蒙在眼上的那層淡淡的霧氣也有些不見蹤影。

  許山河也不再理他,和玉真人一樣,雙眼緊緊的盯著那團時聚時散一卷一舒的霧氣。

  任月兒半隱半現,任月色忽明忽暗,那團霧氣仍在不斷的在空氣中翻滾舒卷,就好象是永不會停歇。又好象許山河與玉真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許山河縱然是身負絕世武功天降奇才之人,就算有多少的桀驁與狂妄,在這團霧氣面前,就算與昆侖百年第一人的玉真子聯手,也不敢輕舉妄動。

  二人就這樣與那團霧氣對峙著。一直將要到天邊泛起了一抹紅暈,已到雄雞一唱天下白的東方破曉之時。

  這近二個時辰裡,玉真子最少有三次想要動手,但最終還是被那升騰在半空中濃而不散的霧氣給震住了。但最根本的是,他隻想等著許山河率先動手。他也篤定的認為許山河這種孤傲成性的人必是第一個要忍不住的人。

  卻沒想到首先沒忍住的人還是玉真子。

  一柄拂塵揚揚灑灑的脫手而去,無聲無息不疾不徐的衝向了那一團的霧氣。到了那團霧氣前時又慢了許多,玉真子人隨其後低唱一聲“無量天尊”,雙掌推向那橫飛著的拂塵,那本是低垂的塵絲一下子根根暴起恰似銀針之箭,以離弦之勢四下散開刺進了那團濃霧。玉真人的劍與人也飄然而起殺進了那團霧氣。

  只見那濃霧內銀針如漫天飛雪,玉真人瀟灑飄逸的身形在那霧氣裡翩翩起舞。夜月之下如此畫面實在如夢如幻似如仙人起舞。

  濃霧之內竟似一片虛空,莫非早已人去霧空?

  許山河看到這裡心中一驚,再無瑕多想,沒有原地拔出一顆巨樹不管不顧的衝進了那團濃霧之內。那片濃霧所罩之處足有幾丈見方,但許山河揮著這一顆巨樹衝進去一陣狂掃,若裡面真的有人,必然是無處可逃。

  誰也沒想到許山河竟施出如此怪招,但玉真人對許山河臨陣應變之機著實暗讚一番。

  許山河雖非天生神力,但他身懷無恙神功,那巨樹於他而言當也不在話下。只是當許山河揮著那巨樹衝進濃霧之後,便覺得那巨樹突然重了很多,重到他竟然再無力舞動。

  而他與玉真人這才發現,即便是衝進了那濃霧他們仍然如在濃霧之外,什麽也看不到。

  許山河雖沒有身經百戰,但每一戰都可謂是驚天動地鬼神動容。而今日此戰才剛剛開始卻讓他無端的墜落到了無可言狀的恐懼之中。那虛無的對手,你根本看到對手,又仿佛霧氣之內的每一個花草都是那可以致自己於死地的敵人。

  許山河與玉真人已在為自己衝進這濃霧之內而後悔。才清楚的發現自己的不自量力。

  請神容易送神難。如今許山河與玉真人才明白這話在此刻還有另一個解讀的意思——進去容易,出來難。

  那濃霧不增不減,衝不破驅不散,如影隨行的罩著兩人。許山河迫不得已的丟掉了手中的巨樹,拔出了他的春秋劍。而那邊的玉真子施出了昆侖劍法。一時間只看到濃霧之內兩大絕世高手象是在空氣中自演自練。

  濃霧內當然不是空空如也的。許山河身上的壓力自進來之後就沒減過,隻覺得心中煩悶至極,逼迫到自己旦有放松便難以呼吸。玉真人隻覺得胸口上壓著一塊巨石,一旦他停下來那巨石的壓力便要重上幾分。於是,濃霧之內的兩位當代的絕世高手只能在空氣中施展自己的平生絕學。

  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在濃霧之外的陳凱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不可一世的許山河也只能在這濃霧掙扎著,這張鬼氣森然的臉便不由得笑了,在月色下顯得如此的猙獰可怖。想到能親眼看到昆侖派百年第一人與天機門總舵主死在自己面前,陳凱心中對於死的恐懼一下子減了很多。

  他饒有興致的靠在了樹下眯著眼看著。那樣子,就好象他現在所欣賞的是自己的傑作。也許在他心裡面已經把自己想象成了團濃霧。

  許山河有些力不從心了,還有那濃霧之內給自己心頭上的那股壓力,這是闖進這濃霧之後從沒消減過的。

  這樣詭異和離奇,讓玉真子已經沒有任何再戰下去的勇氣了。他之所以能撐到此時,不是因為他有近百年的修行,也不是他絕世一流的昆侖心法,只是因為停不下來!

  看著身邊如漫天雪花般的霧氣,還有那些被霧氣所籠罩著的枝葉花草,許山河突然有些悲哀的發現,這濃霧象是無形的海嘯中的旋渦。那什麽無恙神功,那什麽春秋劍法,在這濃霧之內就象一顆沙粒落在那海嘯之中,濺不起一絲半點的波瀾。自己此時與這些濃霧內的花草樹木並無不同,遲早都要卷入其滔天巨口之內而。

  無恙神功與春秋劍法這兩大絕世神功竟然如同兒戲。有了這樣的發現,許山河終於絕望了。

  絕望中,他聽到玉真子一聲悶哼,顯然有了不測。再聽到玉真子大喝著:“許山河,你先退!”顯然玉真子也已到了未路之境。

  許山河隻覺得呼吸越加的困難,象是被被人捂住嘴堵住了鼻子,連說話的余力都沒有了。玉真人此時突然發出聲音來顯然並不是好的兆頭。

  果然,許山河緊接著就聽到了玉真人一聲痛苦的嚎叫,短暫又急促的只有一聲,而後又是一片安靜。

  玉真人還在嗎?自己是孤身一人了嗎?

  許山河居然不能判斷。

  曾經,陳凱不是沒有想過,有蝕心大法在身,再等百忍神功大功告成之時,他便要天下無敵號令群雄。初時只是他自己的癡心妄想,但等到自己功力日見增長,百忍神功真的顯出了無窮威力時,他內心一陣竊喜,隻覺得只需再忍辱一時,便真的可以迎來揚眉吐氣,真的可以一統江湖稱霸武林。

  而如今,見了這般情景,陳凱才發現自己當初的那些想法多麽的可笑。許山河的無恙神功和春秋劍法他是見識過的,玉真人頂著的名號也是絕世之稱,他兩人尚且在這濃霧之內如螻蟻一般,他算是真正明白到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謂的霸業只是自己的癡人夢話而已。

  這一下子,陳凱萬念俱灰,了無生意,一時間竟然再無力撐下去而癱倒在地。他在倒下去的那最後一刻時,仿佛看到有一滴水珠閃著晶瑩的光澤,嗖的一聲,以極快的速度,亮得一顆流星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落進了那濃霧之中。 同時,一陣風,一陣清涼的山風輕緩的吹來。

  這時,濃霧之內的許山河已在哀歎,自覺已無生還之機,黯然之下正要束手就擒時,突然感覺一陣涼風襲來,一道光落進了這濃霧之內。

  許山河只聽得“噗”的一聲,象是小石落入水中的聲音。就這一下,那清風更加的涼爽,濃霧內的壓力大減,自己的呼吸也不再那麽的沮滯,胸前也不再那樣的沉重。恍然間,才發現,原本散不開驅不散的濃霧只在這瞬息間沒有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山河茫然的望著這四周,山谷一片清明,淡淡的霧氣仍有,但與那濃霧卻不相同。那團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就在這一瞬間了無痕跡,就好象從來沒有來過。

  不遠處,玉真人倒地不起,許山河走過去只見到玉真人氣若遊絲臉似金紙,顯然已快到油燈枯盡之時。那邊的陳凱也癱倒在地,一動不動的。

  許山河茫然四顧,想到方才一幕,更是如夢初醒,那突然間墜落的如流星一般的水珠和那陣涼爽沁人的清風,又是從何而來呢?許山河不敢多想,只知道自己算是命大,在地府中走了一趟又回來了。

  可笑的是,這一趟的鬼門關之行,是他自己處心積慮而走進來的。

  心有余悸的許山河沒有丟下重傷垂死的玉真人。他離開時看都沒有看一眼倦縮癱倒在樹底下,同樣也是重傷垂死的陳凱。

  也許,對於這江湖第一惡魔的陳凱來說,沒有補上一劍而是讓你自生自滅便已是最大的仁慈與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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