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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戲精》一百九十、魚肉總難切
  從三裡河到通州近四十裡,通惠河是已經開鑿好的,卡著中間這一截就三裡不到,三裡河就是由此得名,只要挖深疏浚,整個北京城的水系就盤活了。

  還不僅僅是漕運的問題,京城的髒亂差就是因為排水系統,大量的生活汙水無所傾泄,加之每年的山洪又來一遍,路面再怎麽修,翻個年又衝毀了。

  三裡河本來就是泄洪道,如果勾連了通惠河再將每一個坊巷的下水接好,不但京城再也無洪水泛濫,水系的存水溝通水位也會保住,京城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水城。

  北方,水的意味太多太大,是個人都知道,都不需要說。

  灌溉、排洪、防旱、排汙,弄好了地下水系也活了,經過滲透,以當前的汙染程度地下水可以喝。

  再看看現狀,京城裡每日需要大量人馬去拉水,為數不多的水井也是苦水,就因為地下水除了沉積乾涸無源。

  漕運的好處先放一放,單單是水源和汙水處理都值得做這件事,王瓊曾經說過京城的路年年修,朱厚照出於好奇翻看過工部的帳冊,每年都數萬兩甚至十幾萬兩砸進去,全都泡了水。

  只需要兩年修路的錢,就可以完美地解決三裡河的問題,因為工程難度和總量壓根就談不上。

  即便是當前三裡河和部分通惠河已經框進了外城,有了部分民居,可相對於以後大拆遷的難度,眼前三裡河整一大公園。

  一個利國利民對朝廷也有益的工程被下馬,原因竟然是河道裡有沙子,河道裡沒沙子難不成得鋪金塊?

  幕友們很會來事。

  “查查當時是誰主持的考察,十分有理由懷疑他家與車馬行的生意有關。”

  “不用查了,沒意思,朱厚照老爸孝宗也曾三次撥款,每次都是數萬兩,注意,不是挖河的,僅是為三裡河清淤。”

  “這個錢挖通都夠了。”

  “工部所屬的都水司、營繕司、節慎庫等官員均有貪汙,南城兵馬司都分到了錢,本應徹磚石的河彎甚至是土坯,一衝就壞。”

  “當時的巡城禦使張敷華向弘治帝奏報,查出大小官員二十多人,拿得最多的都水司郎中被砍了,貪了兩千多兩,就一回,貪完到下面做工程的錢還剩不剩一成都不敢保。”

  馬車走得快,就在幕友們一驚一乍起底時,車隊已經離開了三裡河,出了東便門,到了通惠河邊的路段。

  神機營和先頭出發的人已經在這等著了。

  朱厚照卻被一些頑皮少年在河邊捕魚的景像吸引住了,沒答理路旁候著的人。

  只見那些少年兜著兩三尺見方的小漁網向河裡拋,人小,再大的漁網恐怕兜不住。

  看著他們迫不及待往上拖網的動作,朱厚照有了新的猜測,不一定是頑皮,可能是餓的,天氣還沒有真地轉暖,但空寥寥的肚餓卻抵不住透惑了。

  朱厚照跳下了馬車,信步湊了過去。

  幾個只有八九歲的孩童從漁網裡抓出了兩三條手掌長的小白條,就著河水開始宰殺,一邊動手還一邊咽口水,確認了,就是餓的。

  小白條就是鯽魚,刺多肉少,根本切不出來,朱厚照見狀出聲了:“我跟你們換,我這裡有肉脯,多大的肉脯換多大的魚。”

  那幾個孩童眼裡放光,不敢置信:“可這樣你很虧。”

  朱厚照露齒笑:“不虧,我還賺了,很久沒吃鯽魚湯了,就在這煮,煮好了我還分你們一碗,你們這吃白條的辦法不對。

”  三美跟了過來,吳落雁已經紅了眼,拿出一袋肉脯遞了過來,朱厚照沒接手,而是衝那幾個孩童道:“接著啊。”

  孩童們怯怯地接過袋子,打開一看,眼裡放青光,一人抓一條就啃了起來。

  讓錢安拿來鍋,點燃了一堆柴木,再用一塊豬油渣刮鍋,朱厚照就幕天席地當起了大廚,煎起鯽魚來。

  直到兩面焦黃,再放入水,摘了此河邊長的野紫蘇扔進去,加上鹽,一鍋奶白噴香的鯽魚湯就好了。

  這時吳傑已經查驗過了,從朱厚照摘野紫蘇開始他就不再吭聲。

  朱厚照還要賣廣告:“紫蘇,開胃,理氣,春日的紫蘇鯽魚湯不但味道好,還補氣怯邪,大家都來一碗。”

  香氣撲鼻時已經有一群人圍了上來,當然,僅限於能在朱厚照面前混熟的人。

  滿滿一大鍋呢,足夠。

  張敷華尋了過來,也分到了一碗鯽魚湯。

  他跟著朱厚照的車駕去漕運衙門上任,隨王守仁到了東便門外。

  飄出幽香的鯽魚湯還沒喝上,張敷華的嘴就被朱厚照堵住了:“聽說三裡河貪鄙案就是介軒先生查的,為什麽不順勢讓父皇將三裡河修通呢,介軒先生查案,當然就清楚裡面的底細,這條河修通了有多大的好處估計先生也看得到。”

  還讓不讓人張嘴了?張敷華嘴裡發苦,碗裡的魚湯也不香了。

  等了良久,張敷華才想明白了該怎麽出聲:“那時同年曾鑒跟老臣說北地的水運糜費無數,修好了反而方便了這些人貪汙,好處也落不到朝廷身上。”

  朱厚照點頭:“曾鑒是桂陽人,到安福也不遠,算半個老鄉,也合理,可李師傅這個既是南人也是北人的同年怎麽說?”

  又指著那幾個正就著鯽魚狼吞虎咽的孩童:“這些百姓們又怎麽說,撥一毛以利天下,卻不願撥,這根毛還不是自己身上的,好處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朱厚照盯著張敷華:“有共同的利益,叩闕,結黨,拒政做得很順手啊,自己沒好處,明明可以做的事情卻不做,朝政這條魚,我看比這鯽魚肉還難切。”

  張敷華手裡的鯽魚湯都撒了,哐嘰跪地:“老臣有負聖恩,有愧黎民。”

  朱厚照是故意敲打他的,要署理漕運改革,如果腦子裡的門戶之見不放開做不好。

  但他也不想寒了張敷華的心,將之硬生生扶起,又將自己那碗遞了過去:“希望由你來主持切魚分胙,滿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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