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皮子?黃大仙?黃皮子就是黃鼠狼，學名黃鼬，在東北地區被稱為黃皮子，又叫黃大仙，歇後語有“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但實際上黃皮子很少吃雞，而多是捕食老鼠野兔之類，性嗜血，喜歡先吸食獵物的血液再吃掉其內髒。

　　這東西生性凶狠，常常跟比自己體型大得多的動物搏鬥。除了這些生物習性外，值得一提的是，這東西邪乎得很，東北農村有很多關於黃皮子迷住人的傳聞，黃皮子迷人就像是鬼附身，被迷住的人動作表情跟迷住這人的黃皮子一模一樣，黃皮子會借這個人的身體說出它想說的話做出它想做的事，這種現象現代科學根本沒法解釋，所以黃皮子會成精的傳說廣為流傳。

　　我聽過這些關於黃皮子的事，但從未親眼看到過這邪門兒的小東西，所以之前並沒有認出。而一聽冷哥說是黃皮子，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姬老太爺給我講的一段他的離奇經歷。

　　民國時期，當時姬老太爺還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他和家族的兩個長輩發現了一個清代古墓，三人合計了幾天，準備下墓倒點土貨。備好了洛陽鏟糯米黑驢蹄子之類的家夥什，夜裡，三人便趁著夜色在古墓上方事先已經找好的位置打盜洞，挖著挖著竟然發現他們的盜洞跟另一條已經挖好的盜洞接在了一起，而且看土壤的翻新程度挖掘時間絕對不超過五個小時。最前面那個長輩啐了一口，倒鬥這行有個規矩，凡是別人已經下手的鬥，旁人是不允許再插手的。但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三人哪管這麽多，順著現成的盜洞鑽了進去。然而等到三人進了墓室，姬老太爺卻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只見墓室橫梁上掛著兩根草繩，草繩另一頭套著兩個人的脖子將他們吊在了橫梁上，兩人的舌頭伸出老長，直耷拉到了下巴下方，眼睛中卻是異常的平靜，仿佛自願赴死一般，這兩個人看起來剛死不久，應該就是打那個盜洞的土夫子。而詭異的是，距離他們幾米遠處的棺材上，蹲著幾隻黃皮子，正發出“咯咯咯”的極像女人笑聲的聲音。它們見到姬老太爺三人，便齊刷刷轉頭，直勾勾地盯著三人，而且據姬老太爺所說，從它們的眼神裡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嘲諷和輕蔑的意思，極具人性化。然後那幾隻黃皮子一溜煙鑽進了棺材縫裡。年輕的姬老太爺沒見過什麽世面，當場嚇得尿了褲子，三人連滾帶爬地從盜洞鑽了出去，再也不敢踏足那個古墓，更別說動那口棺材了。他們三人為防粽子是帶了黑驢蹄子的，但遇到一般的粽子還好對付，黑驢蹄子往它嘴裡一塞撒把糯米完事兒，可這黃皮子該怎麽對付?拿黑驢蹄子當榔頭砸?當時的人封建迷信的思想比現在嚴重不知多少倍，從小就傳說黃皮子能成精，邪門兒得很，不能隨意招惹，要是直接一蹄子砸上去，恐怕自己死得更慘。姬老太爺說古時候有些會奇門異術的人會在新建造的墓室裡放上幾隻黃皮子，用來嚇唬迷惑甚至誘殺盜墓者，他們那次應該就是碰上了那種情況，可是不知道那些黃皮子在墓裡是怎麽活下去的，是原來放進去的黃皮子的子孫還是從清朝一直活到民國的黃皮子，不得而知。這就是姬老太爺的一個故事。

　　我這個人，在沒有親眼看見一件事情之前，不會完全相信但也不會全盤否定，畢竟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無法用現代科學來解釋的，而且關於黃皮子的邪門兒，從古至今有那麽多的傳聞必定有它的緣由。所以看見胡子打死了那隻黃皮子，我的心中升起一陣莫名的擔憂。

　　我心想還是得提醒提醒胡子讓他機靈著點，於是走到胡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老胡，守夜小心點。”

　　胡子笑道:“多謝林頭關心啊，沒事兒，不就個夜嘛，不過倒是便宜了瘦猴兒那小子。”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我就聽見老楊的呼聲，“小高，你這臭小子守夜怎麽睡著了！胡子他人呢?哪兒去了！”

　　小高是昨晚跟胡子一起守夜的人，守夜通常都是安排兩個人，一前一後警惕周圍的情況，每晚輪流換崗。此時老楊正揪著迷迷糊糊的小高怒斥。

　　“啊！楊……楊頭！”小高被揪醒，驚道，“我不知道哇，我記著昨天晚上我聽見周圍有奇怪的響動，就豎起耳朵去聽，結果聽著聽著突然腦袋發昏就睡過去了……胡子……我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興許是早上撒尿去了吧！”

　　這時大家都已紛紛鑽出睡袋收拾行裝。

　　“大家分散找找，別走太遠。”老楊皺著眉頭道，眼神裡有責備，更有擔憂。

　　我明白他的心境，如果胡子只是擅離職守倒還好，大不了罵一頓，萬一是遭遇不測，老楊心裡一定不好受，我的心裡也不會好受。

　　十年前，老黑的那批手下全部死在了神農架古墓，可畢竟是在古墓裡遇難，這次我們連古墓的毛還沒摸到，不會就出事吧。

　　我拍著老楊的肩膀故作輕松道:“別擔心了老楊，我們離古墓還遠，不應該有什麽危險，胡子應該沒事。”可我想起昨晚那隻黃皮子，心裡莫名發怵，總有點不詳的預感。

　　老楊聽了我的話，微微點頭，“希望如此。”

　　十來分鍾後，小高向我和老楊這邊跑來，氣喘籲籲地說，“林……林頭，楊頭……胡子……胡子他死了！”

　　我一驚，死了?

　　老楊臉色鐵青地問:“屍體在哪兒?怎麽死的?”

　　“就在那邊樹林裡，他的死狀很詭異，我……我一時也說不上來，林頭，楊頭，你們快去看看吧！”

　　此時四散尋找的人大都回來，聽到小高訴說的這個噩耗臉色都有些不好，畢竟大家都共事已久，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迅速將未匯合的人召集回來，眾人一起隨著小高快步向南走去。

　　幾分鍾就到了小高所指的地點，一根離地三米的粗壯樹枝上掛著一根草繩，而胡子正被這草繩套住脖子吊在那樹枝上，面色死灰毫無血色，顯然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

　　而令人心裡發麻的是，胡子的腳踝至以下，已經不見了，斷處卻沒有結痂的血塊，露出的肌肉組織和骨骼表面全是啃咬的痕跡，就像是齧齒動物的咬痕。

　　他的喉嚨嚴重突起變形，通過撐大的口腔隱約可以看到槍托從他喉嚨口探出，顯然他的配槍被塞進了他的食道。而他的眼眶已經成了兩個空洞，他的眼球已經被生生剜去了，或者是，被啃食了?

　　而最為詭異的是，樹枝上拴草繩部位的旁邊，有一灘爛泥般的東西，上面還有幾塊土黃色的毛發，赫然是昨晚胡子打死的那隻黃皮子！

　　我想所有人應該都注意到了這一點，沒有一個人率先開口說話。

　　我的心中一陣惡寒，黃皮子……真能成精?死了還能害人?

　　我搖頭否定，心想應該是那隻死去的黃皮子的同類替它報仇來了。

　　是胡子殺了那隻黃皮子，所以其它黃皮子就殺了胡子！可它們怎麽能夠無聲無息讓我們毫無察覺地殺死一個大活人?誘殺?是誘殺?它們絕對沒有那麽大的力氣把胡子弄樹上吊死，一定是製造了幻覺讓他自殺，然後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雙腳。又或者是傳聞中的黃皮子上身?然後控制胡子的行為，那樣要胡子死就太簡單了。又或者……我被黃皮子的屍體誤導了，真相是另外一種情況……

　　人已經死了，沒有辦法挽回， 老楊叫人把胡子弄了下來，找了個地兒埋了，胡子的手槍也卸了子彈跟他埋在了一起，之後繼續上路，不，繼續出發。

　　路上，我輕聲對老楊說，“老楊，我總覺得胡子的死有些蹊蹺。”

　　“嗯……我以前常聽說黃皮子復仇的事，這是第一次親身遇到。”

　　“老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懷疑是有人蓄意謀殺，只是做出了黃皮子復仇的假象，我們的隊伍裡有誰和胡子結過梁子嗎?”

　　老楊搖了搖頭，“胡子性子直爽，在隊伍裡人緣挺好，就算偶爾無意間得罪了誰，也不至於被人用這麽殘忍的方式殺害，畢竟大家都是一起刀口上舔血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兄弟。而且我觀察過胡子腿上的傷口，的確是小型野獸啃咬所致，應該就是黃皮子乾的，那種傷口很難人為偽造。”

　　我心裡漸漸接受了老楊的說法。之前我有懷疑過小高，因為和胡子一起守夜的是他，找到胡子屍體的也是他，怎麽會那麽巧?而且如果是其他人殺了胡子，怎麽會沒有驚動一起守夜的小高?他就真的恰好睡著了?或是他在說謊?其實他才是凶手?所以我不得不懷疑。

　　老楊似乎從我臉上看出了我的想法，開口說道，“你懷疑小高是吧?小高一直以來也算仗義，而且胡子曾經還救過他的命，他不可能乾出這種事，我一開始也覺得他這麽快找到胡子的屍體太過巧合，你也這樣想過吧?不過我轉念一想，如果他就是凶手，他又怎麽會傻到迅速找出屍體讓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呢?”

　　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