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其實,老虎地上行,猴子樹間跳,兩者並無多大交集,不過是同居一片山而已,猴子虛尊了老虎,老虎滿足了妄威,彼此相安無事罷了。
有沒有老虎,猴子的生活都不會發生改變,有時滿山跑跑,有時互撓癢癢,人又何嘗不是呢?
在城市晚高峰之前,中信已經回到了家,屋裡空無一人,他莫名感到一陣空虛與冷清,一個人呆坐了一會兒,便去了鄰居家,和老李夫婦閑聊著。
當單元門開了又重重地關上,他知道一定是家人回來了,正準備起身,房門被推開了,小腳板跑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田冰。
“我們家門敞著,我還以為遭賊了呢!”
“呶,賊在這兒呢。”老李用手一指中信。
“我們家的賊都回來了,我得趕緊做飯去了。”
說完,田冰轉身就走,中信笑了笑,站起牽過兒子,也跟著離開了。
吃晚飯時,田冰告訴中信,洪蘭去了二妹家,估計要待上幾個月,她要伺候完月子才會回來。
“老婆,咱們好久沒去沈祥那兒了,吃完飯,我們一起去轉轉吧。”
田冰欣然應道:“行,今年新茶上市早,我還沒有嘗過呢。”
三個人的晚餐結束得很快,收拾起來也很快,出門的時候,田冰主動挽起他的胳膊,滿面笑意地緊跟著蹦跳的兒子。
“親愛的,不生氣了?”
中信一臉茫然地反問道:“生什麽氣啊?”
“就昨天,為了我媽,我還衝你急了。”
中信恍然道:“哦,你說這事兒啊,我早就忘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這記性啊,算是沒辦法了,真不知道到老了怎麽辦呢。”
“真的假的?”田冰看了他一眼,又趕忙把視線投回小腳板。
“當然是真的,我跟你講,人最大的苦惱就是源於記憶,如果懂得忘記,那麽生活就會開心快樂許多,畢竟,生活對於人來說,並不友好,要是自己再不對自己好點兒,那就整天苦哈著臉吧。”中信極其認真地說著。
田冰玩笑道:“你的心態真好,你將來一定是個老不死的。”
“你要陪我一起當個老不死的,若只剩下一個人,該有多孤單痛苦啊。”中信抽出胳膊,攬住了她的肩膀。
“你不會的,我如果不在了,你還有可微呢。”田冰的語氣非常得平靜。
“不許瞎說,我是什麽人,你難道不清楚嗎?”中信緊了緊臂膀,將不滿的情緒傳遞給她。
“我說的是真心話,她對你那麽好,你卻因為我,給不了她什麽,有時候,我真想成全你們,可一想到兒子,我就舍不得了。”
“還好你舍不得了,絕對不許再有這樣的念頭,否則,打你屁股。傻孩子,你也不想想,你對我不好嗎?謙讓是美德,可是也分事兒呀,感情是自私的,就像國土,要寸土必爭,爭也是美德,它代表著對美好的追求,對幸福的捍衛,對未來的信念。當然,凡事有度,過猶不及,爭可不是爭風吃醋,更不是苛求管束,否則,就成了無理取鬧了。”
“我爭過嗎?我管過你嗎?”
“怎麽沒有,抽煙喝酒打麻將,哪樣沒管過。”
“切~我還不知道你嗎?當年麻將和我,你選了什麽,忘記了?”
“過程不記得了,但結果肯定是選你咯。”
“好吧,
這路燈不太亮,看不清某人的嘴臉。” “嘿嘿,這人啊,就是賤脾氣,被管著吧,嫌煩,真要是沒人管了吧,心裡又該沒著沒落了。”
“那行,我管管你,昨天是不是喝傻酒去了?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在哪兒?”
“昨天還真沒喝酒,我一直在可微那兒。”
“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真以為我不會吃醋啊!”她的語氣並無波瀾,手卻已經探入他的腰間了,有點兒涼。
“別急著動手嘛,且聽我說,她的公司和家裡都出了點兒事情,找到我了,你說,我能袖手旁觀嗎?結果,談著談著就晚了。”
“結果,談著談著就幫她洗腳了,順便再幫她暖個床!”
她含笑輕言,兩根手指已然捏住了他的腰間嫩肉,引而不發才是最大的恐懼,他連連搖頭擺手著。
“沒沒沒,絕對沒有,老婆的交待我時刻銘記在心,我怎麽可能以身犯禁呢?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這事兒你必須無條件相信我。”
“我相信,不過,也真是夠難為你了。”
“不難為,不難為。”
“話說回來了,你什麽都沒做,是不是也太傷她的心了?”
“唉~老婆啊,能幫她的,我會竭盡全力去幫,幫不了的,我也沒辦法。不傷她的心,就要傷你的心了,都非我所願,還是傷我的心好了。”
他捂著胸口,表情極其痛苦,就像真的一樣,也許就是真的呢?他自己也很難分清了。
她瞥了他一眼,戲謔道:“喲,真傷心了?”
他壞笑道:“可不?已然內傷了,今晚能否麻煩你給深入檢查一下?”
“看來傷得蠻重,行吧。”
她居然爽快地答應了,更是松開了捏著的手指,化鉗為掌撫摸著,剛才的溫差已然覺不到了!
說說笑笑間,他們來到了沈祥的茶店前。
茶店為兩層複式結構,沈祥一家就住在樓上,他的女兒比小腳板大兩歲,去年才從老家接來吳市上小學,小腳板率先跑了進去,直接就上了二樓。
沈祥當門而坐,他的對面還坐著幾個茶客,中信和田冰剛剛在側邊坐下,新燙的茗杯就已經送到了面前,沈祥泡茶的動作已經相當嫻熟,一邊泡茶,一邊笑著招呼。
“顧哥,好久不見了,我還正想你呢。”
“別,你不怕你老婆,我還怕我老婆呢。”
中信笑著回應,引來一桌人善意的哄笑,沈祥停止出茶的動作,將蓋碗放下,斜眼看著中信,表示著不滿,卻是滿面的笑容。
“田冰,顧哥說他怕你,你信嗎?”
田冰笑著說:“我信啊,為什麽不信呢?怕老婆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兒。”
中信助攻道:“對呀,怕老婆並不丟臉,怕得好還能家和萬事興。連聖人都說,怕怕才健康,家家都和諧,事事更興旺。”
旁邊的一位茶客主動接話玩笑道:“顧哥,高見啊,聽了你這話,回去我就準備怕老婆了。”
中信本就留意到了這個身材略瘦的男子,因為他的臉上始終帶著憨憨的笑意,給人感覺很舒服。
沈祥積極介紹道:“顧哥,這位是張總,彈哥的發小,做板材家具的,這幾位都是他的朋友。”
“張總,你好,顧中信。”中信輕輕點頭,主動結識。
“你好,張健,別什麽總不總的,隨便一磚頭都能砸到幾個總,說不定還能有個董。”張健坐得很隨意,有些弓腰,言談更是謙虛又喜氣。
“得咧,那我就喊你一聲賤哥。”中信淡淡一笑。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你看他那樣兒,他才是賤哥。”張健手指著一臉壞笑的沈祥,看來,兩人已經很熟悉了。
沈祥立即收住壞笑,以手回指張健,臉有些憋紅,卻一時找不出反擊的話來,看著他那囧樣,田冰及時提出了小要求。
“阿祥,這茶沒味兒了,換泡好茶來喝喝吧。”
沈祥趕忙轉身去了後面冷庫,算是避開了口水亂飛。
再回來時,他的手裡端著兩個碟子,滿堆著茶葉,田冰伸手接過,看看聞聞後,遞給了中信。
茶葉被眾人傳遞著,沿途留下了冷冽的清香,展茶完畢,碟子回到了沈祥的手中,他燙洗好茶具,正準備取茶入碗,卻被中信叫停了。
“阿祥,讓田冰泡吧,你也歇歇,咱們就負責喝茶聊天。”
“行,又得麻煩田冰了。”
沈祥立即讓出了泡茶位,坐到了一邊,田冰欣然就坐,開始了衝泡:
水與茶是難舍的癡纏,更是不言的癡怨,悠然翻滾間已是蘭香漫溢;她是恬靜的行雲流水,更是淡然的漫不經心,忽略了過程便是解了茶語。
悄然間,圍茶而坐換成了圍坐而茶,沒有人聊天,盡皆安靜地等待著,欣賞著……
茶席,因茶而席,是形式,因席而茶,才是心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