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冰忽又問道:“你不是從不下廚房的嗎?你怎麽還有這個手藝呢?”
“冰兒,我跟你講,這確實是我長大後第一次正兒八經地下廚房,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已,並不算太難,放鹽的時候注意點兒就行了,我雖然比較笨,但勤能補拙嘛,多放幾次鹽,多嘗幾口湯,只要鹽度合適了,這飯菜就不會難吃。廚房那些事兒,不論男女,只要願意做都可以做好,只不過呢,大多人是不願意做或者裝作不會做,更有甚者,把不會做飯當成了抬高身份的籌碼,當成了風情萬種的一種。”
中信的話引起了她的共鳴,她一邊挑動著面條冷卻,一邊積極地發表著自己的觀點。
“是啊,現在電視上演得也是,女主只要燒飯,不是搞得失火,就是菜燒糊了,再不就是鹹得要死,男主還偏偏誇著好吃,轉頭就是狂吐,唉,真不知道導演和編劇怎想的,這是沒把我們觀眾當回事兒啊!”
“這就叫媚俗的迎合,惡俗的抄襲,第一個這樣寫這樣拍的,無可厚非,可成了套路就沒意思了,說到底,這也有點兒侵犯知識產權的意味,但還無可奈何啊。”
說著,他輕歎一聲,變得沉默了,似乎又想起了被人偷走的‘嫁衣’。
“吃麵吧。”
知夫莫若妻,她又豈能看不出呢?自從那個電話變成了空號,表面上他沒有任何的改變,依然是隨意淡然,而他的內心卻變得敏感,談到任何話題,他似乎總能扯上那件事情,不說鬱鬱寡歡,確實有些意興闌珊了,以前也遇到過打擊,他都未曾有如此的執念。
一碗面,兩雙筷子,搶食是種快樂的體驗,空調的溫度打得很低,額頭的汗滴還是不斷。
空碗被放在床邊櫃上,她跪在床上,撩起衣服,拍了拍肚皮,嬌笑道:“老顧,猜猜,幾個月了?”
他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幫她把衣服放下,認真地說道:“蓋好,別涼著肚子了。”
她仰面躺了下去,他卻是盤坐著不語,氛圍莫名變得冷清,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側過身子蜷成了一團。
他趕忙柔聲問道:“你怎麽了?親愛的。”
她伸手攬住他的脖子,稍一用力將他拽倒,隨即大腿就壓在他的身上。
“我冷,我要抱抱。”
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她的皮膚涼涼的,滑滑的,強烈的觸感混亂了他的思緒,縈繞心頭的糾纏影蹤全無,他的氣息漸漸變得粗重,帶著狂躁的激情,他吻向了她的耳垂、脖頸、紅唇……
當稀薄的晨光透過窗簾,屋裡的兩人還在相擁著說話。
“我還沒困呢?你再講一個嘛。”田冰輕輕撫摸著中信的胸膛,央求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記性太差,肚子的故事都倒乾淨了呀。”
“那你隨便編個故事給我聽嘛,我知道你可以的。”
“那好吧,話說,有一對年輕的夫妻,男主女主的脾氣都非常爆炸,經常為了生活中的小事發生爭吵,左鄰右舍都覺得這兩人遲早得分,可幾年過去了,一切照舊,隔壁的模范夫妻卻離婚了,男的淨身出戶了,出於關心,女主經常去陪陪這位女鄰居,一來二回的,兩人成了閨蜜。親愛的,你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
田冰道:“按照電視劇的情節,肯定又是閨蜜搶男友的戲碼咯。”
“錯,我講故事怎麽會讓它落入俗套呢!”
“那接下來是不是該男主出場了?”
“哈哈,
根本沒有男主的事兒,接下來的情節很簡單,就是兩人的對話。”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嘗試切換著語音,以利於辨識。 “女鄰居問:你別介意啊,我就是想取取經,我經常聽到你們吵架吵得很凶,可為什麽還一直好好的在一起呢?到底有什麽秘訣呢?
女主答:當然有秘訣,秘訣就是,我們女人,可以作妖,更可以風騷,吵鬧歸吵鬧,還得抱著睡覺。
女鄰居說:啊,那多難為情啊,萬一他把你推開了,多沒面子啊!
女主說:面子?誰看見了?他會出去說嗎?他越推開我就越風騷,他是男的,他怎麽可能抗拒的了呢?兩人之間,只要上了床,哪兒來的自尊啊,我錯了我肉償行了吧,一次不夠,那就兩次,到最後,他氣得牙根兒癢癢,還得主動道歉,筋疲力盡而又無可奈何,哪還有精力吵架呢?哪還有興趣外面勾搭呢?只怕他會迷醉上這個調調啦。你個傻女人,明白了嗎?
女鄰居說:你說的也對,兩人都睡過了,哪兒還要顧什麽面子啊?唉,我要是不跟他打冷戰,他也不會出去找那個狐狸精了,現在想想,是我硬把他推到了那個女人的懷裡。
女主說:笨女人才拿那事兒拿捏男人,聰明的女人卻是拿來當緩和劑的,上床是夫妻,沒臉沒皮,下床是親人,不離不棄。”
故事講完了,他壞笑著看著她,她把腦袋拱進了他的懷裡,小聲地說道。
“我剛才是不是也沒臉沒皮了?”
“哈哈,我就喜歡這個調調,永遠不許拿那個事兒拿捏我哦。”
她仰臉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問道:“嗯。那你還要嗎?”
他捏了捏她的小臉,嚴肅地答道:“要,我要的是你我都健健康康,細水長流,不離不棄,相守到老。”
“嗯,那我們睡覺吧,你也別多想了,無論你幹什麽,我都是支持你的。”
“謝謝老婆,睡吧。”
她自然彎曲著面牆側臥,他以同樣的姿勢,從背後抱著了她,就像大括號將小括號緊緊環繞,這是兩人習慣的睡姿,她喜歡這樣的安全與溫馨,他樂於這樣的環抱與守護。
極度敏感是一種心理疾病,田冰的無原則支持,讓中信收獲了身心愉悅,疏導了偏執淤堵,他漸漸地自我釋然了:
本就惠及了那個因,本已收獲了額外果,本應注定了不可得,本該淡薄了終須舍,一切本為因緣際會、命格使然,又何來得隴望蜀的本位呢?
淡然不只是表情,更是心態,中信的變化,在乎他的人都能明了。
田冰覺得,那個從容淡定,談吐素雅的色書生又回來了;
可微覺得,那個才思敏捷,狂傲不羈的痞先生又回來了。
不久後,喬浪打來電話,告訴中信,在山裡找到了一處廢所,周圍環境還不錯,值得花些心思。
當天下午,中信便喊了彈哥兒一道兒過去,在與喬浪匯合後,一行四人趕赴那一處廢棄的所在。
出浪園一路向著遠山,路過幾個村莊後,不知不覺中,已是進了山,道路開始變得狹窄,蜿蜒著緩慢地爬升。
水泥路的兩旁,矮灌與亂竹簇擁著高大的雜樹,繁盛的枝葉在空中相接,將灼熱的陽光隔擋在外,把靜謐的涼爽養了起來,空氣驀然清新,溫度略有降低。
車行其中,透窗望去,進入眼簾的是旺盛的生命,闖入心間的是秘境的接引。車速自然地緩了下來,沒有豁然開朗的又一村,只有綠意盎然的下一彎……
中信下意識地牽過田冰的手,卻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抓著……
連續幾次彎轉路延,車子靠山一側停下,中信率先下車,並習慣地等在車旁,為田冰充當著扶手,隨後,兩人牽手繞過車子,極目遠眺,已然在那半山:
背後是蔥鬱溫婉的秀峰,兩側是連綿起伏的山巒, 眼前有小路向山下伸延,不遠處有屋舍隱在了荒草間,那一片粼粼的波光卻在更遠……
幾人沿著小路向下走去,不時有藤蔓橫到了路上,徒勞地阻擋著前行的腳步,很快,破屋就完整地展現在了眼前:
乍看之下,紅瓦鋪就的尖頂,青石堆砌的主牆,白灰勾勒的寬縫,連續七間的平層大屋,巍然遼曠,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
仔細打量,卻是斷壁殘垣,滿目蒼涼,野樹瘋長,叢草生荒,門窗洞開,滿塵蛛網,青苔上牆,奄奄枯黃,更有兩房,隻余橫梁,殘門兩樘,欲墜搖晃,不敢觸碰,恐被其傷……
本欲繞行一圈,卻有野薔薇擋住了去路,幾人無奈,尋一處寬敞,且做商量。
彈哥兒甚覺失望:“浪浪,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喬浪極力反駁道:“這兒的景色難道不美嗎?有山有水的,下面還有一個天然的大水庫,閑了還能釣釣魚,我要是有精力,我都想拿下了。”
“就這破房子,還能修嗎?蓋新的都比這個省事兒。”彈哥兒面帶不屑。
“跟你個俗人說不清楚,顧哥,你們覺得這麽樣?”
對於兩人的爭辯,中信置若罔聞,他一直在跟田冰低聲討論著什麽,聽見喬浪問起,他看了看田冰,卻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於是,他緩緩說道。
“沿途的感覺如何就無須我多言了,這個地方遠集鎮而近村落,方圓更無閑雜,相對孤立卻更為寧靜,並且,後有山前有水,兩側有環衛,四大神獸盡皆歸位,此地應是風水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