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段時光已經過去了整整5年。如今，我已經大學畢業4年，第二次考研的失敗歸咎於我面試時的莫名失調心理狀態。

　　朋友建議我去參加今年下半年的秋招，那裡會有我想要的工作的。但我目前對人生事業並不像常人那樣有過多的追求，我隻想在余生過好每一天。

　　我最缺的是生活資金，我對朋友說，只要有合適的酬勞，和不累的工作，我就可以考慮。

　　朋友聽罷，仰頭哈哈大笑，說那你可以去天堂了，天堂有這樣的工作，現實哪有這樣的餡餅會給你撿著?每個人都這麽想，一切都需要代價。

　　但最後我還是去了秋招會，我想沒有人會接受一個普通二本生物專業的人，除非是掃地工，那我這麽多年的學就不應該上了。

　　但事實上，我倒是找到了一個比掃地工稍稍有那麽一些價值的工作——生物科普員。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像是一種消遣，就業門檻倒也人性化，那個靠廣場角落無人光顧的一處攤位上寫著:海洋館人員招募。

　　但相比於其它攤位上擁擠的招募者，這個攤位與它們的明顯的區分在於，這裡不僅僅沒有一個招募者，而且竟是只有一張桌子前靠著一個大木板，上面用粗糙的白色粉筆書只寫著一個電話，沒有華麗的印刷海報。

　　我用手機拍下了那個木板上的手寫電話，雖然這令我感到奇怪，但海洋館的科普工作滿足了我對生活的消遣欲望，我大可以拿著手機在海洋館邊轉悠邊玩，也許員工區還會有電腦可以讓我打遊戲。

　　走出秋招廣場的大門，我拿著電話走在人行道上，把剛剛的電話錄入手機電話簿，等到抬起頭，不知不覺，走到了市中心政府前的大湖前，天色已黃昏了，這裡有很多飯後出來散步的人。

　　當我準備好想撥打那個電話時，手機卻自己先響了，竟是大學同學劉夏的媽媽。

　　“喂?阿姨，您好，有事嗎?“

　　“是小陶嗎?“

　　電話那頭響起劉夏媽媽發乾的聲音，似乎她焦灼了很久。

　　“對，是我，您找我有什麽事?“

　　“哦，沒事，這麽長時間，劉夏一直不在家，我有點想他，小陶啊，你和小夏打小就一塊玩，最近，和他在一起嗎?“

　　“哦，阿姨，我們畢業了，我正在找工作，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真的很抱歉。“

　　“啊，沒事沒事。“，劉夏媽媽在電話裡哀歎了一聲，“聊聊天總是好的，謝謝你了！“

　　阿姨掛掉了電話，我拿著電話，望著湖面平靜的湖水，和湖邊人行道上往來熙熙攘攘的人們，肚子早已饑腸轆轆，拿起撥號的手機又放下了，我徑直奔向附近一家面館。

　　“您好，點什麽?“，店裡服務員戴著棕色口罩，低著頭沒有看我，只是盯著手裡的帳目本。

　　“一碗羊肉面。“，我顧不上什麽，隻想快點吃到那面。

　　“抱歉先生，我們這裡隻賣山羊肉絲面和兔子炒肉。“服務員仍然低著頭，但吐字非常清楚。

　　“那，要山羊肉絲面吧。“

　　“好的先生，請您稍等。“，服務員猛地從那帳目本上撕下一片紙，發出的巨大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她步速十分地快，低著頭拿著紙走進後廚。我便坐在餐廳的一角等待。

　　很快，我發現這家面館內似乎沒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一個顧客，整個面館顯得異常空曠，空虛感降臨在我的頭上，我隱隱約約感受到一絲寒意。

　　“服務員?“，我朝櫃台旁邊的後廚門口輕聲喊。

　　“您好?在嗎?“，我坐起身，朝櫃台旁邊的門緩慢走去，那裡門敞開著，可以看見裡面的一個電風扇在灶台旁邊呼呼地轉著。

　　緊接著下一秒，我走進後廚房間，看見了那一幕。

　　燃燒著的灶火邊，整整齊齊地排著一排鐵籠子，籠子已經生鏽了，裡面擠著成群的兔子，卻不見山羊。

　　忽然，我隱隱約約聽見後廚最後面通往後園的門那裡似乎傳來一陣笑聲，像一屢輕絲飄進我的耳朵，非常輕的笑，要仔細聆聽才能夠聽清楚。

　　“你來這裡幹什麽！“

　　一個聲音把我嚇了一跳，我回頭一看，是剛才招待我的那名服務員，站在後廚門口，她仍然低著頭，看著地面，向我快步走來。

　　“離開這裡！今天打烊！“，她把我往剛剛的餐廳趕，她一邊把我朝前推，嘴裡小聲嘟囔著什麽。

　　走出面館的大門，我竟然在周圍的空氣裡感受到了一絲暖意，這才發現這股暖流來自馬路對面的燒烤攤，回頭看去，身後剛剛亮著的面館已經熄燈了，大門不知什麽時候緊鎖，看起來像是關門了很多年一樣。

　　回到家裡，我躺在沙發上，並沒有感受到輕松和飽足，那股寒意似乎又浮上來。我打開電視，調大聲音，電視上正在放映的《海洋世界》紀錄片，看著那頭巨大的虎鯨魚在屏幕中的海洋裡遊弋。

　　配合著柔和的中文翻譯畫外音，我想起了白天在市中心大體育場的秋招會上拍下的那個海洋館工作招募攤位照片，便從茶幾上拿起手機從手機相冊裡調出那張攤位照片，從照片上看去，那攤位中央的木板似乎變得更加腐朽，有年代感，但那白色粉筆寫上的電話手跡卻異常清晰。

　　忍著饑餓，我按照照片撥通了海洋館的招募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信號問題，電話裡一直響著滴滴的提示鈴，夾雜著滋滋的電音。約莫兩三分鍾後，電話那頭接通了，只不過並不是真人，而是一個人工客服，而且對話十分簡短。

　　“您好！參觀請按1，招募請按2，緊急求助事宜請按3。“

　　海洋館會出現什麽緊急情況呢?帶著對最後一句對話的疑惑，我按下2號鍵，電話那頭又陷入長久的滴滴答答的接通等待聲。

　　“您好。“

　　電話那頭忽然響起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剛剛我正在等待接通而愣神了。

　　“您好！我在秋招會上看到——“

　　“我們不進行任何招募！“

　　還沒有等我說完，電話裡的中年男人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我。我想可能和他提起秋招會那個木板上電話的事，他會知道的。

　　“是這樣，今天我在秋招會上看到貴館的招募攤位，上面——“

　　“我們不進行任何招募。“，中年男人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似乎比剛剛平靜些。

　　我愣住了，隨即，我意識到這家海洋館可能已經人滿為患了。

　　“感謝您的致電，希望您擁有一個快樂幸福的館外時光。“

　　我感到海洋館工作的希望應該已經化為泡影，看來明天還得到市中心體育場跑一趟，在秋招會那邊在搜羅一圈，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

　　手機響起了嘀嘀的呼叫等待聲，我認為通話已經結束，來不及掛斷電話，便放下手機，趕緊去廚房冰箱裡拿了一瓶飲料回到客廳。

　　剛剛在外面碰見的那個奇怪面館什麽也沒有買到，今晚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吃的，只能拿這瓶飲料當下酒菜了。

　　忽然，手機裡傳來一個年輕的細膩的聲音，應該是換了一個人，但我分辨不出來這聲音是男性或是女性，這更像是通過某種電腦合成的方式形成的娃娃音。

　　這讓我感到奇怪，一個正常的招募活動應該不需要這種變聲器來偽裝自己。

　　“您好，請問剛剛您是要招募我們的海洋館工作人員嗎?“

　　細膩又稚嫩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不知為什麽，我想起了下午在那家面館後廚房後園那裡聽到的那詭異的笑聲。

　　我正要回答，但還沒有等開口，

　　“來吧。“，那聲音又嫩嫩地從電話裡嬌嬌滴滴地飄進我的耳朵。

　　“請說出你的姓名，郵箱以及其它有效聯系方式，方便我為您發送工作須知哦，還有詳細酬勞安排喔！“

　　我大腦中的意識似乎變得迷離，我癱坐在沙發上，這聲音似乎有蠱惑人心的能力，像一把掃帚，在輕輕地刷著我的大腦。

　　我險些把個人信息說出來，好在我意識清醒，忍住了，舉起飲料瓶，趕緊喝了一口，深呼吸一下。

　　我的第一反應，這應該是電信詐騙，但想起秋招會上那個實在不能太簡陋的招募攤位，我有些質疑這些詐騙分子的能力。

　　“對不起，打錯了。“，我快速把這句話說完，然後掛斷電話。

　　電話又陷入一陣呼叫等待的提示音中，最終，電話掛斷了。

　　我忽然回過神來，想起最初接通的那名陌生男人，他卻是拒絕我的。

　　電視還在播放著，紀錄片中的那頭巨大的虎鯨已經在海底開始沉睡，它那翻倒傾斜的姿勢讓它那巨大的四個扇子似的魚鰭看起來像動物的四肢般立在海底。緊接著，紀錄片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