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漢城市的保護性政策影響,不動產中介很難連鎖經營,幾乎都是本地區注冊的中介出租或出售本地區的房源。隨著霉國資本的大量進入,成本問題已經不再成為決定性的因素,於是漢城熱點地區的房價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裡飆升了百分之兩百。
整整兩代人的努力在一夕之間化作烏有,全被外來資本收割。
很可惜,這些和衿川區的不動產中介們沒有任何關系,他們這裡說得好聽屬於漢城市內,實際上卻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三不靠地帶。作為最後一個掛靠到漢城的行政區,漢城人根本不認衿川區是漢城的一員,而原本管轄他們的安養市,現在也不可能繼續往外市輸血。
衿川區本就是各大工廠的下崗職工們養老的地方,現在經歷過產業轉型後就更沒活力了,走在街上都能感覺到有一股暮氣在蔓延。白冬跟在中介的身後,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走到權恩菲家樓下才意識到問題所在,這裡人太少了。
“你們家這一片,怎麽都沒人的?”早上開車過來比較匆忙,那時候還沒覺得多奇怪,可現在走了一陣就覺得詭異了。他們這一路上過來一張年輕的面孔都沒看到,老人也只有兩三個,還全是坐在自家小商鋪門口看店的。
“人都去漢城務工了唄,跟我哥一樣。”旁邊就是全亞洲有數的大城市,沒必要窩在小小的衿川區裡工作,說句不好聽的,在很多年輕人的眼裡,去漢城洗盤子也比在衿川坐辦公室強。
“是啊,現在這一片就剩下我們這些苟延殘喘的老家夥了,肺炎的後遺症那麽大,估計我們也活不了幾年,將來這裡說不定要變成鬼城了。”卞慶奎的耳朵特別好使,聽到身後的兩人在交談,他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卞叔叔,那我們現在買房子豈不是很虧?”權恩菲半開玩笑地問道。
“在自家孩子面前我肯定不會說假話,虧必然是要虧的,就看你能不能接受了。要是覺得實在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同時又必須有個房子住,你們全租也是可以的。”卞慶奎的話很真誠,他賣一套房子出去和租一套房子出去,傭金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那得等我們看過房子之後,由偶吧決定了。”權恩菲主動攬過白冬的胳膊,左側的大山立刻壓得他胳膊發硬發脹,主要是血液不怎麽流通了。
掏出鑰匙打開門,卞慶奎就站到一邊去了,人家在這棟樓裡住了十幾年,根本不用他介紹房子,“恩菲,安家人的情況你應該是知道的吧,老夫妻倆都是得肺炎死的,兒子也跳了漢江,雖然跟房子關系不大,不過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們手裡還有其他房源,都是從這邊走幾步路就能到的。”
“我們不在意的,最重要是離家夠近。”權恩菲捅了一下白冬的胳膊,詢問他的意見,“偶吧覺得呢?”
“是,樓上樓下的方便一點。”白冬目光掃過客廳和旁邊的廚房,這裡似乎完全保留著之前的模樣,屋主人連鍋碗都沒有帶走,沙發上還蓋著白色的蕾絲紗巾,顯得十分複古。
卞慶奎明顯誤會白冬的眼神了,以為他擔心屋子裡留下的東西有問題,“白社長盡管可以放心,我們收房之後就立刻全面消殺過了,而且這邊已經空了一個多月,病毒活不了那麽久的。”
“沒關系,我們不太擔心這方面的問題。”白冬的右手邊是這套房子的次臥,現在房門都開著,能看到裡面被布置成了兒童房的模樣。靠牆的位置有一張書桌,
能想象得出來曾經有個孩子在這裡寫作業學習的畫面。 在只有一米二寬的單人小床上,一個老頭和一個太正肩並肩地坐著,目光空洞而呆滯。他們應該就是安家老兩口的亡魂了,這兩位呆坐於此的狀態跟崔恩慧不同,崔恩慧是不願動,他們是沒法動,可見維系他們存在的執念就在這個房間裡。
“偶吧,你覺得怎麽樣?”權恩菲裝模作樣地在房子裡轉了一圈,但很快就興致缺缺地回到了客廳,因為樓上樓下的布局完全一樣,根本就沒什麽好看的。
“我覺得房子的狀態可以接受,就看價格合不合適了,可以的話先租兩年。”白冬的手裡還剩下一點錢,但未必夠買下這套老房子,哪怕這裡地處偏遠,可畢竟也是百來個平方的三室一廳。
“全租的話兩億三千萬,沒有管理費但不包水電,停車位是居住者優先車位。”卞慶奎並不指望這一單能賺錢,報的是他能給到的最低價格了。
“我們要回去合計一下,等拿定了主意就給您打電話,這次麻煩卞叔叔了。”權恩菲和白冬自然不可能當場拍板租或不租,和卞慶奎一起走回不動產中介的辦公室後,如此答覆道。
“行,你們也不用著急下決定。”卞慶奎歎了一口氣,這個價位在衿川區算便宜的,但放在這套房子上就貴得離譜了,因為這可是一個月內連死了三個人的房子,誰想入手的時候心裡能不膈應?
現在漢城的房價每天都在瘋長,但二手的房子該沒人要還是沒人要,就是因為死人死得太多,而他們又普遍迷信。
回到車上隔絕了外界的視線,權恩菲才詢問具體細節,“哥,那間房子到底怎麽回事兒,我看你從剛才開始表情就一直很凝重。”她現在也能隱隱約約感覺到亡魂的存在了,但和白冬那種可以直視的能力比差得太遠。
“安家老兩口的亡魂還在房子裡沒有離開,一直呆在他們孫子的房間裡,說明房間裡有讓他們掛記的東西。但那玩意兒上沒有附著靈魂的氣息,所以我光靠看找不到在哪裡。”白冬說道。
權恩菲聞言感覺心裡發堵,因為大家是多年的鄰居,肯定是有些感情的。之前她聽母親念叨,說老兩口的兒子自殺死了,兒媳婦又不願意掏錢辦喪事,最後草草火化連塊墓地都沒有,骨灰直接撒進了安養川裡,“這世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