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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大明勳戚》二百五十 升遷之路(2合1)
自古年少成名者,最忌志得意滿,特別沈憶宸在山東境內行事乖張,頗有些肆無忌憚。

成敬還擔心他回到京師,一時轉變不了思維身份,在皇帝面前恃寵而驕。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沈憶宸老成謀國,天生就是混跡官場的料子。

“朕還記得沈愛卿出鎮山東那日,說過的那句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以萬民為己任。”

“回頭再看,你果然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朱祁鎮的語氣有些唏噓,一年多前沈憶宸義正言辭的場景,仿佛宛若昨日。

如今他再度歸來,已然立下不世之功。

“如果沒有陛下的信任,臣也無法達成治水重任。”

沈憶宸依然沒有把功勞獨攬在自己身上,言語中始終把朱祁鎮給帶入進來。

“好!”

果然聽到沈憶宸的話語後,朱祁鎮大叫了一聲好字。

“這就是當初欽點你為狀元及第,朕說過的君臣相得,必將開創一段大明的休明盛世!”

朱祁鎮心潮澎湃,沈憶宸是他親政後欽點的第一個狀元,並且還是前無古人的三元及第、六元魁首。

可以說朱祁鎮對沈憶宸報以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他能輔佐自己建立起超越先帝的豐功偉績。如今看來自己眼光沒錯,沈憶宸展現出來了治世能臣的風范!

“臣蒙陛下厚愛,莫不敢忘,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沈憶宸說這段話的時候,眼眶微微泛紅,一副感動不已的模樣。

這副神情可謂半真半假,真的是朱祁鎮對於自己的信任跟厚愛。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某種意義上而言,朱祁鎮算是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並且沈憶宸也相信,皇帝說的這番話是真心的,想要君臣相得開創一個休明盛世。

可是帝王終究是帝王,雷霆雨露俱在一念之間,什麽時候忘記了這一點,就意味著活到頭死期將近。

伴君如伴虎,無論何時何地,都只能對帝王半真半假。

這也就是為什麽,皇帝自古稱孤道寡,除了彰顯崇高,還有著無法言喻的孤寂。

一番情緒抒發之後,朱祁鎮克制住了自己情感,神情恢復如常。

現在已經不需要王振站立身旁,提醒著朱祁鎮身為帝王,當身正、心空、性定。

一年多的時間,沈憶宸在為官之道上成長了,朱祁鎮同樣在帝王心術上成長了。

“向北,如今你治水功成回京,並且通過了成總理的河工勘驗,自然得論功行賞。”

朱祁鎮望著沈憶宸笑著說了一句,可能心情大好的緣故,就連稱呼都從沈愛卿,換成了更加親近的向北。

“早上朕收到兩份奏章,其中一份由吏部文選司呈交,吏部把你的山東治水政績評為最優等,認為當循階升轉。”

“而另一份則是由內閣呈交,馬閣老聯合翰林院部推,舉薦你為翰林院侍讀學士。”

“不知向北你想要朕如何嘉獎?”

沈憶宸出鎮山東治水之前,加了正四品的都察院僉都禦史銜。不過這個加銜屬於臨時官銜,吏部並沒有入檔在冊。

所以理論上來說,沈憶宸回京後身上真正的官職,還是正六品的詹事府左春坊中允,兼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按照吏部的常規升遷流程,沈憶宸政績被評為最優等,就得循階升轉。也就是說正六品的詹事府左春坊中允,可以升遷為從五品的詹事府左春坊諭德。

這條升遷之路,放在明朝翰林文官裡面,屬於常規的入閣路線之一。

畢竟翰林院官職不像六部那樣,可以一個坑裡面塞幾根蘿卜,上面沒有空閑官職出來,

只能從詹事府掛職升遷,最終以詹事府最高長官詹事的官位入閣。但這條路線,相比較正統的翰林院升遷入閣路線,明顯就要稍遜一籌,虛職終究無法跟實職對抗。

馬愉聯合翰林院的部推,就是更好的青雲之路!

明朝官員升遷除了吏部評選外,到了中高層級別將改變為共同推選,就連皇帝都不能“一言堂”。

準確來說,各部中層官員,由部內自己部推,後來擴展到了翰林院以及九卿。再往上的二三品官員,則由吏部連同三品以上官員廷推,決定其任職的人選。

廷推結果往往由內閣大學士跟各部尚書主導,皇帝基本上很難進行干涉。當然也有少部分是奉特旨空降的,可這樣的官員會被文武百官瞧不起,很難開展工作。

例如嘉靖朝的內閣首輔張璁,沒經過廷推導致四進四出內閣,始終無法得到下屬的尊重。

正統朝時期的閣臣,像馬愉、曹鼐、陳循等人,其實身上都加著翰林院學士的官銜,他們依然有著內部舉薦權,只是不在翰林院坐堂而已。

這就是為什麽,馬愉敢拿翰林院官職來當做籌碼,他們掌控著實實在在的決定權!

聽完皇帝的講述,正常人都會選擇內閣舉薦。雖然侍讀學士跟詹事府左春坊諭德,同為從五品官階,但兩者含金量可遠遠不同。

就連皇帝朱祁鎮都是這樣認為,等待著沈憶宸說出翰林院的答案,然後作為治水功成的嘉獎。

可等了許久,朱祁鎮都沒有等到沈憶宸的回答,這讓他不由納悶起來,如此明顯的優劣抉擇,還需要考慮嗎?

站在一旁的成敬,看著沈憶宸久不作聲,同樣內心裡面有些著急。

前面還暗暗稱讚沈憶宸行事沉穩,不恃寵而驕。難道現在他不滿足於內閣推選,想要更豐厚的嘉獎嗎?

別看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僅僅比正六品詹事府左春坊中允高出一階,但地位權勢帶來的提升,可謂天壤之別!

最直接的好處,就是能以從五品的官位入閣!

從五品官入閣,代表著翰林院官銜的含金量,其他六部九卿望塵莫及。

沈憶宸身為狀元及第,理應知道其中差別,還有何好猶豫的!

“沈愛卿為何不說話,是對朕的嘉獎不滿意嗎?”

朱祁鎮淡淡問了一句,沈憶宸思考的太久,讓他感受到一種淡淡的貪心。

皇帝賞賜給你高高興興收下,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相反真的得寸進尺去主動索取,那結果將完全不同。

“臣無比感激陛下厚愛,可臣想要的並不是嘉獎。”

說罷,沈憶宸抬起頭來,冒著君前失禮的風險,直視著高高在上的皇帝。

“那你想要什麽?”

朱祁鎮沒有計較沈憶宸的舉動,相反他目光如炬的對視著。

經歷過這一年多“聯手”王振對朝堂大臣的壓製,朱祁鎮已然不是曾經的那個少年天子,無需在這些小節上去找尋屬於皇帝的尊貴。

“臣想以功抵罪!”

以功抵罪這四個字出來,朱祁鎮臉上露出一絲迷惑的神情。

沈憶宸出鎮山東治水,行事張揚遭受過許多彈劾,想要深究起來罪名也確實不小。可從頭到尾,自己並沒有表現出追究的意思,他有必要謹小慎微到這地步嗎?

如果沈憶宸真的這麽害怕,就不會去做那些肆無忌憚的事情了。

相比較朱祁鎮的疑惑,站在旁邊的成敬,一張臉色瞬間慘白起來。

當初肩負皇命調查魯王之事,最終結果如何,其實成敬跟沈憶宸心知肚明。

能讓沈憶宸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以功抵罪的話語,成敬想來想去,只有魯王之事才有這般嚴重。

沈憶宸難道會天真到認為,靠著治水之功就能抵消魯王之過?

一旦舊案重提,哪怕自己從未與沈憶宸密謀,是靠著心照不宣的默契,成敬依然無法脫責。

此乃株連九族重罪!

“噢,沈愛卿說來與朕聽聽,何罪之有。”

“臣不是為了自己之罪,而是想為他人向陛下求情!”

如果此時馬愉等人站在華蓋殿內,估計臉上已經出現一抹會心的微笑。

沈憶宸這小子真上道,好處都還沒有拿到,就打算先把事情給辦了。

程富有治水之功力保,定然會安然無恙。

可惜馬愉等人不在此地,否則他們聽到後面的話語,估計笑容會僵在臉上。

“替何人求情。”

“前翰林院侍講學士劉球家眷!”

沈憶宸承若過自己大魁天下之時,定當主持正義還劉球清白。

可爾虞我詐的官場,讓沈憶宸身不由己,他做不到替劉球沉冤昭雪。

哪怕時至今日,挾帶治水之功,沈憶宸明白想要替劉球翻案,依舊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王振還掌控朝野,當年劉球一案,就永無翻身之日!

就算做不到主持正義,沈憶宸也不想再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眼睜睜看著劉婉兒淪落風塵,身上背負著被世人輕蔑的賤籍。

他只求能以治水之功,換取皇帝寬恕劉球家眷,讓他們余生能安穩度過便好。

劉球?

聽到這個名字,朱祁鎮首先是意外,然後有些在腦海中思索著相關的記憶。

如果是別的翰林侍講,可能這幾年過去,朱祁鎮腦海中早已淡忘。但這個劉球,以及他上疏的《修省十事疏》,哪怕時隔多年,朱祁鎮依然記憶猶新。

這封上疏中,不但痛斥了先生,還勸諫自己要遠離宦官,勤聖學以正心德,輕麓川而重蒙古。

可以說劉球的上疏,對當時親政正準備大展拳腳的朱祁鎮而言,無疑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劉球這樣勸誡,不就相當於明擺著昭告天下,我朱祁鎮寵信宦官、不好聖賢書、麓川勞民傷財嗎?

這讓心高氣傲的朱祁鎮如何能忍?

只見朱祁鎮站起身來,從禦台一步步走向華蓋殿中央,最終來到了沈憶宸的身旁。

冷哼一聲道:“沈卿家你可知道,當年劉球以權謀私辱罵先生?”

“臣知道。”

“那你還敢替他贖罪,是認為朕有錯嗎?”

朱祁鎮的這句反問,已經蘊含著嚴重的威脅意味。

皇帝有錯嗎?

答案是有,也沒有。

因為皇帝就算有錯,也輪不到你這個臣子來指出,當老天爺降下責罰的時候,皇帝自然會下罪己詔。

其他時候,皇帝永遠正確!

“陛下自然無錯,可天下文人士子,他們不知其中緣由,只會認為劉侍講無辜枉死。”

“臣這次出鎮地方,親眼所見布衣之士,每年哭祭劉侍講的靈位,涕淚如雨,如喪考妣!”

“甚至哭祭之事還在文人士子間以詩作傳頌,更引得無數不明真相之人,盛讚劉侍講文人氣節,不屈權貴!”

聽到沈憶宸突然說出這番話,朱祁鎮下意識反問了一句:“詩作內容如何?”

“萬古興亡淚滿箋,一壇遙憶祭忠年。”

“大書筆在憑誰執,高調歌沈待我傳。”

“無地可投湘水裔,有天應照越山顛。”

“布衣閔世尤堪吊,何處松楸是墓田?”

沈憶宸說完詩作之後,立馬跪倒飽含熱淚的說道:“外界把劉侍講視為忠臣義士, 廣為傳頌,豈不是對陛下的名聲有損?”

“俗話說主辱臣死,臣深受陛下眷顧,不忍看到外界對陛下有所誤解。”

“如今時過境遷,願陛下赦免劉侍講家眷,不僅能讓天下文人士子看到陛下仁義,更能彰顯陛下的大度!”

沈憶宸早早就知道,劉球這件事情不是那麽好翻案,否則就不用等到土木堡之變後,景泰帝來平反。

可他沒有預料到,除開王振的阻力外,朱祁鎮本身對於劉球有這麽大的怒意。

看來當年的《修省十事疏》,是觸及到了朱祁鎮的心坎,真打擊到他年幼的自尊心。

沒辦法,沈憶宸只能走迂回路線,展現出一副為君擔憂的鐵杆忠臣模樣,看看能不能打動朱祁鎮。

聽著沈憶宸這聲情並茂的傾訴,朱祁鎮盯著他看了許久,氣氛一度有些凝固。

畢竟這番轉變的有些太生硬,明英宗朱祁鎮浪歸浪,對於朝政權謀並不外行。

就在沈憶宸額頭開始冒出汗珠之時,朱祁鎮卻突然笑了。

“向北你想要替人求情,只需與朕明說即可,何必這般彎彎繞繞。”

“故事編的不錯,沒想到你還挺會阿諛奉承。”

說實話,面對朱祁鎮這樣的轉變,沈憶宸都愣住了,他想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不過在出宮之後,沈憶宸轉換了一下身份,帶入思考後就明白了。

劉球其實對於皇帝而言,一個死人根本就不重要,更別說他的家眷。

皇帝真正看重的,是自己展現出來的忠誠跟畏懼,很多時候媚上在帝王眼中,並不是一個貶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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