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內毀掉一副價值四十多萬的名畫,用不知名手段弄暈了李原,即便從容如何然也不能繼續視而不見了。他推掉了晚上所有工作,把馬隆輝叫到自己書房。
何然的書房視野極佳,燈光下,懷山山景觸手可及,晚風撥弄著層層疊疊的草木,嘩嘩作響,馬隆輝靠窗坐著,樹林裡傳來的每一聲響聲都撩撥著他的神經。
“小輝,跟叔叔說說李原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相信不是你對他造成了這麽嚴重的傷害,我知道他是練過的,你不是他的對手,是不是——有第三個人?”何然端來一杯酸冽的檸檬水放在馬隆輝面前,柔聲細氣的問道。
“何叔,我沒記錯的話,您在這棟別墅裡住了快二十年了吧,何子恩也是出生在這裡。”馬隆輝對何然的問題避而不談,另問道。
何然雙眼直視著馬隆輝,點了點頭。
“有沒有發現過這棟房子裡的古怪?”馬隆輝單刀直入,問道。
何然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馬隆輝面前,問:“你是指哪方面的古怪?”
馬隆輝剛才還十分平靜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他吞了一口檸檬水,鄭重其事的,像是說出什麽禁忌一般,嘴裡帶著寒氣說道:“這房子裡,住的有怪物。”
何然一愣,明顯被馬隆輝天馬行空的對話給弄蒙了,他雙手搭在馬隆輝肩膀上,耐心的問道:“你是說什麽樣的,怪物?”
“蛇怪,或者是章魚?我不清楚,我最近一直在調查,但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可是我確定我爸跟李原失智的事都跟這個怪物有關!”馬隆輝說道自己推斷的部分,音量大了許多。
“小輝啊,叔叔在這裡生活二十多年了,這間別墅接待過很多洛都很有話語權的人物,也發生過很多決定洛都發展的大事,怪物的事,以後不要再提起來了,好嗎?就算有怪物,過去的二十年裡它沒有傷害這個家裡的人,我相信未來也不會有什麽意外,我們不要打破跟怪物之間的平衡。”何然淡淡的說。
馬隆輝不做聲的在杯子裡嘬著檸檬水,幅度極小的點點頭。
“別讓你爸爸躺在病床上還要擔心,好嗎?跟叔叔保證一個。”何然哄孩子似的說。
“我保證,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那麽不小心了,何叔,那畫......還有李原那邊?”馬隆輝欲言又止。
何然推推眼鏡,說:“那畫上了保險,你不用管。李原那邊,不是你的事不要過問。不過,為了照顧劉嬸兒的情緒,畫還是要賠償,至於賠償的事,你去叫劉嬸兒過來。”
。。。
。。。
張希宇從醫院回來已經晚上十點,車上何子恩昏昏欲睡。
車子停進何家庭院,張希宇躡手躡腳的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去後院嗎?”假寐的何子恩突然坐起來質問道。
張希宇尷尬的笑笑:“沒睡啊?”
“睡得著嗎?看李原那副慘相,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你會去找馬隆輝說道說道吧。”何子恩伸過手,‘哢噠’一聲鎖死了車門。
張希宇歎氣:“這事我不該去問一聲嗎?邪乎到家了!李原這人你見過,囂張,能打,一般人不是他對手,憑馬隆輝把他放倒,我總覺得這事有哪不太對勁。”
看何子恩不說話,張希宇開了車門就要下去,胳膊卻被何子恩一把抓住,力道之大甚至瞬間連接了兩人的情緒,張希宇立刻就從何子恩緊緊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上,感受到了何子恩的恐懼。
張希宇沒說話,轉身把何子恩抱在懷裡。
“我就去問問怎麽回事,不會跟他動手的。”張希宇安慰道。
“不是馬隆輝。”何子恩低聲說。
“什麽?”
“不是馬隆輝做的。”何子恩抬頭正視著張希宇,圓圓的眼睛裡寫滿驚恐。
何子恩原原本本的把自己浴缸裡見到的怪異跟張希宇說了一遍,知道張希宇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也把自己用傷口說服馬隆輝的事說了出來。
張希宇打開車內燈,仔細的端詳著何子恩身上的傷口。
在改裝車工作室裡,張希宇見過各種千奇百怪的傷口,橫切,豎切,刺傷,此刻正在住院的李原也被合金鑽頭鑽破過手臂,摘掉鑽頭痊愈之後留下了一個奇特的玫瑰形狀傷口。
可是眼前何子恩煞白的皮膚上留下的傷口竟像是——如果非要拿常見的東西比對的話——更像是一個巧手編造的繩結!
這不是刀口,不是刺傷,不是劃傷,也不是鑽傷一時間張希宇想象不出是什麽東西會造成這種傷害。
不由得也對何子恩說的話重視了起來。
“你現在覺得,李原突然失智的事,跟馬二福摔傷失智的事,都是這個不露面的怪物乾得?”張希宇問道。
“馬叔從樓上摔下來的時候,很快就送去了醫院,當時是說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而且他本人也沒什麽不適,可是到晚上就開始惡化,劉嬸兒說,他是躺下睡覺的時候,突然開始發瘋的。”何子恩說,“既然醫生說沒事,之後卻突然失智,跟李原太像了,除去李原沒有從樓上摔下來。”
“也未必,他昏厥的時候沒人在場——如果馬隆輝說的是真的話,李原也可能摔倒過。”張希宇推斷到,只是話裡帶著隱隱的不確定。
張希宇父母很忙,經常在國外工作,還在幼年時張希宇就經常住在這棟別墅,在今晚之前對這棟別墅還帶著一股濃濃的歸屬感,經過跟女友的這番談話,此刻坐在車裡張希宇也感到一絲涼意從別墅裡散發出來。
那些經過設計,巧妙隱藏在外牆裡的管道中間不知藏著什麽怪異,在燈火照不到的地方,不知藏著什麽怪物正在試圖製造下一次襲擊。
“阿姨的生日快到了吧?”本來正憂心忡忡看著別墅的張希宇突然問道。
何子恩被問的一頭霧水,但還是流利的‘嗯’了一聲。
“今年我們要好好的給阿姨辦一個驚喜party。”張希宇說。
。。。
。。。
馬隆輝坐在自家小房子的客廳裡,看著十幾米開外何然書房的窗戶,燈光下劉嬸兒正端正的站在書桌前,時不時點點頭。
看得出何然講話非常客氣,但是劉嬸兒似乎心事很重,不知是因為面對的藝術品債務,還是因為別的。
半個小時過去,書房裡的兩人結束了對話,劉嬸兒關門出來,在走廊的窗戶上朝馬隆輝的方向瞟了一眼,眼神無限複雜。
馬隆輝倒了兩杯水在茶幾上,等著劉嬸兒回來。
大門哢噠響了一聲,馬隆輝的耳朵豎了起來。
“媽~”馬隆輝起身迎劉嬸兒,卻被劉嬸兒打斷。
“先別問,兒子,坐下媽有話要問你。”
馬隆輝乖乖的坐了回去。
劉嬸兒坐在馬隆輝對面,歎了口氣,說:“媽之前跟你說偏心何子恩的事,你是不是很在意。”
馬隆輝試圖搖頭,可是腦袋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輕點了一下。
劉嬸兒滿意的笑笑,接著問:
“弄破何子恩新畫的事,有幾分是故意的?”
馬隆輝連連搖頭,說:“媽~你還不了解我嗎?我不爽誰一定是會當面說出來的,不會拿東西出氣。”
“純屬意外?”
“純屬意外!”
劉嬸兒拍拍兒子的肩膀,說:“行吧,媽相信你,明天早上收拾下東西,媽送你去火車站,暑假玩這麽些天了,回殷崗收收心,準備開學。”
不料馬隆輝突然起身,像是觸到了逆鱗一般:“我不走。”
“難道你覺得你的小工做的很出色嗎?”劉嬸兒質問道。
馬隆輝撥開母親的手,幾乎喊一樣的說:
“那我也不走,我以後一定小心做,你也知道我成績,高考沒指望的,在這裡跟何家攀攀關系沒準能在洛都找份工作,何況現在也沒有靠譜的小工能頂上。”
劉嬸兒一臉複雜的看著不聽勸的兒子,歎了口氣:“明天早上,媽送你去火車站。”
說完轉身回了自己房間,不給馬隆輝一絲辯駁的機會。
看著母親的房門,馬隆輝知道明天不走已經不可能了,只是這何家別墅裡發生的事情太多,一時間實在很難理清頭緒,但是如果查不出所以然,馬隆輝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面臨的也許就是家破人亡——一向健康的父親突然失智,何子恩的浴缸裡突現怪獸,端莊的母親夜半跑山半山腰參拜怪蛇,能打的李原突然失智。
何家別墅裡的每件怪事都發生在了自己身邊,每件事卻又都朦朦朧朧,看不清真相,馬隆輝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
“劉嬸兒,馬隆輝在嗎?”何子恩的聲音在門外。
馬隆輝開門出去。
“找我幹嘛?”剛說完,一隻大手拍在了他的右肩。
張希宇不知何時站在馬隆輝身後,說:“來我車上,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