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淒厲的慘叫從產房裡傳了出來。
蹲在門外的何子恩覺得自己的髮根都豎了起來,劉嬸兒已經進去四個小時了,何子恩寸步不離的在這裡守著。
白詩絹來看了兩次,何然今天正巧有事離開了洛都,何子恩覺得他倆有些故意,不過在產房裡傳出來慘叫聲沒多久,白詩絹就整理好了公司事務,過來一起陪在病房外。
“要不媽跟醫院說一下,讓你進去陪著?”
白詩絹從沒見過何子恩這樣緊張過,她胖胖的身子縮在長椅上,臉上盡量不露出緊張的神色,但是慘白的嘴唇和不斷抖動的小腳,實在是把焦慮寫在臉上了。
她說了這一句,何子恩竟像是沒聽見一般,只是聽見媽媽說話了,但是並不知道說了什麽,便恍恍惚惚的回了一句:“都進去四個小時了,沒事吧媽。”
白詩絹過來摟住何子恩的脖子,這時才發現小胖妞竟然在瑟瑟發抖,雖然把她摟在了懷裡,但是白詩絹能從女兒身上的抖動中感覺到一種孤獨,一種被剝乾淨丟進無垠雪地裡的孤獨,她突然有些傷感,轉瞬便也釋然了——自己這個媽當得確實沒法跟劉嬸兒比——那個女人是把何子恩當做自己的心尖子來疼愛的。
正要安慰幾句,接生的醫生出來了,他本以為門外只有何子恩,看到白詩絹也在,突然變得躊躇起來,口罩掛在耳朵上,眼神飄忽不定。
“直說吧。”白詩絹緊緊抱住何子恩。
何子恩大概已經知道是什麽結果了。
“孕婦嚴重出血,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
醫生的話說完,何子恩剛才還在發抖的肩膀就已經抽搐起來,白詩絹捧著女兒臉蛋的手瞬間被眼淚濡濕,何子恩騰的站起來就要衝進產房,被白詩絹勉強拉住。
“孩子怎麽樣?”白詩絹問道。
提到孩子,醫生的表情更複雜了。
“有話就說!”白詩絹頭一次在何子恩面前展示出董事長的氣場,饒是經驗豐富的產科教授也被這種氣勢鎮住,舌頭瞬間被捋直:“我做了二十七年產科醫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孩子。”
“哪樣的?”
醫生突然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神經質的恐懼:“這孩子是爬出來的。”
嬰兒已經被洗乾淨了胎脂,這件事是醫生親手做的,因為從他像個怪物一樣爬出母體的那一刹那,護士們就尖叫著逃開了,只剩下醫生一人善後。
此時他被單獨放在一個小隔間裡,白詩絹過來看的時候,也被這個嬰兒豐富的眼神嚇了一跳,這不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的眼神,他躺在小床上,像個夏日午後,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中年男人一樣,眼神呆滯,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看見白詩絹過來,眼神呆滯的嬰兒跟她對視了一眼,隨即像是想起自己是個嬰兒一樣,眼睛不耐煩的看向別處。
“嬰兒的生命體征完全正常,護士們都被嚇壞了,他像個蜥蜴一樣從孕婦肚子裡鑽出來,自己撕破了胎膜,孕婦的產道也被他弄傷,我懷疑血崩跟這個嬰兒有關。”醫生說。
跟白詩絹說話的時候他甚至不敢背對著嬰兒床,仿佛這裡躺著的是個怪物,會隨時在他背後襲擊一般。
白詩絹靠近玻璃,看著裡邊躺著的小東西,白詩絹不算是個喜歡孩子的人,但是看到一般的嬰兒至少也不會有這種強烈的憎惡感,可是眼前這個太詭異了,
他長著嬰兒的外貌,卻有著成人的表情和冷淡的眼神,對周圍的世界沒有絲毫好奇,白詩絹感到一股抑製不住的厭惡。 “孕婦還有家屬嗎?”醫生問。
“沒了,孩子送去福利院吧,把所有我簽過名的資料都整理好,晚上我讓秘書來拿。”白詩絹說著冷冷的看了這個嬰兒一眼,馬隆輝在她眼裡已經死了,如果還有機會活著回來,那這一切也不需要他知道。
醫生領命退下,白詩絹來到產房,劉嬸兒的屍體已經被清洗乾淨,何子恩正坐在床頭,呆滯的看著。
“你說她為什麽非要順產啊?”聲音裡還帶著些許哭腔,何子恩問道。
也許她就是單純的想離開這個世界——白詩絹這麽想著,但是嘴裡沒說出來,而是過來抱住何子恩的腦袋,她最近經受太多了。
“孩子呢?”何子恩問。
白詩絹決定撒個小謊:“孩子不太好,正在治療。”
何子恩沒再追問下去。
而是呆滯的問空氣:“你說她為什麽非要順產啊?”
白詩絹的手機響了,是何然打來的,她走出病房接電話,告知了他這個消息。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白詩絹沒等他說點什麽,便掛斷了電話,等回到病房,只剩下已經沒了血色的劉嬸兒躺在這裡,何子恩不知去哪了。
突然走廊裡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病房門被推開,醫生又是一臉慌亂。
白詩絹心下大呼不好。
“白總!嬰兒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