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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宇宙開拓史》第37章 貼地飛行二 落單無人星
  隨著太空電梯的車廂與地面距離越來越近,舒葉華身體裡每一個細胞對重力的感覺也越來越強,坐在柔軟座椅上的大腿也越來越感覺到增加的壓力。平常這位注重儀表的飛車手都不會在失重的情況下把飛行頭盔取下,而今天沒有旁人的她取下了頭盔和盤頭繩,讓一頭黑色長發空氣中隨意漂浮。

  幾個小時前剛剛在全星系團數億支持者的關注下,創造了三十小時貼地飛行耐力記錄的舒葉華,這時的心情就像她所在的這個下降的升降機一樣,無比失落。在這個下降過程中,她雖然無意識地有了一些不可琢磨的踏實感,但心裡的聲音還是告訴自己,“這下可是糟透了”。

  對索爾帕西婭星的放棄,並不是那種僅僅提前幾天得知大規模星際海盜來犯的蹤跡,或是這個星球爆發了某種無法控制,容易致人死命的流行病或是嚴重的病蟲害,亦或是這個恆星系內的某個岩石小行星因為數百萬億分之一的意外可能性偏離軌道,而將在幾十天后撞擊地面。在那些情況下,一般都會造成無序、混亂和丟三落四的撤離,而往往為了保命,多數人都會隻帶走自己最重要的隨身物品和金銀細軟之類。

  相反,對索爾帕西婭星的有序撤離開始於半個標準年前,這個人口本就不多的世界,加上星系管理委員會在信用點方面的低息貸款,使得幾乎所有商戶都得以從容地將自己的食品、日用品、工業品等等庫存,搬到重型貨運飛船上,運輸至自己將要去的目的地星球。舒葉華想,這樣的話,也許整個索爾帕西婭上,除了那些基本沒價值拿走的過期食品和某些不知道在哪裡的戰備物資,自己是很難找到像小說中所說那些“劫後余生”城市裡的豐富遺落補給品了。

  出於對野外冒險的知識儲備,這位長期追求極限的女車手會經常閱讀和觀看一千年來那些經典或是冷門的“絕地生存”或是“極限求生”紀錄片、各種指南或是相關的影視作品。這些知識包括但不限於陸地中的沙漠、森林、高山、極地,或是水中的深海、深湖和大江大湖,還有那些有關各類富氧、貧癢、無氧、高溫、低溫、持續狂風甚至是有致命劇毒大氣的星球。不過回想一下,舒葉華覺得這些知識似乎在她今天的這個遭遇下,都不太用得到。當然,如果想要查詢,連通全宇宙的數據網會幫助她很快得到相關知識。但……能有多少用處呢?

  把這些情況在腦子裡過了幾遍的舒葉華,在太空電梯車廂停穩在黃寶塔城太空電梯總站,發出“叮”聲的時候,煩躁不已的心中更一片亂麻。

  “現在你可不能煩躁不已,你早就已經有準備了!”

  從矗立在城市中央,可以一覽全城風貌的太空電梯站出發平台上,被午夜微風吹過臉頰和長發的舒葉華,眼淚終於隨著重力的恢復,落到了衣服上。她很想在這個孤寂的製高點上大聲喊叫,把自己心中完成長距離貼地飛行的興奮狂喜和被拋棄在這個已經無人星球上的憤怒,都從胸中發泄出來。但舒葉華沒有這樣吼叫,長期與無意識的冰冷機械打交道,加上高速行駛必須的沉著和冷靜,讓她可以在大腦中消化這些負面的情緒。

  通信器裡從她到太空站發現貝納勒斯號已經揚長而去開始,就充斥著對運輸公司的各種數落和謾罵,也有很多熱心車友為她支招如何在這個無人星球上活下去。不過,在太空電梯下降的幾個小時裡,也想找到自己生存希望的舒葉華仔細看了那些比較有建設性意見的信息,

但好像都沒有太大的實質意義。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心裡想。

  開著自己的“燃燒血刃號”在黃寶TC市中心竄來竄去,又走走停停的舒葉華,既像那些無所事事的年輕城市飛車黨,更像是那些平常生活在遠離城市的流浪劫匪團。在搜索了市中心幾乎所有麵包店、咖啡店、茶館、餐館、藥店、自動食品售賣機,還有所有超市的貨架和倉庫後,她找到了一些臨期而無法在進入其他星球時通過海關的包裝食品和藥品、保健品,還有一些打開過吃了用了一半或是三分之一的食材。她算了算,如果按自己每天的大致食量,這些把飛車裝滿的東西,加上還沒搬走的,應該大約夠自己吃三到四個月吧。如果有意識地減少運動量與食量,那麽半年應該是不會有多大問題。

  那三四個月,半年後怎麽辦呢?黃寶塔城是索爾帕西婭上的最大城市,而類似舒葉華家土豆鎮那樣的小地方大約還有十多二十個。就算她能在這些大中小鎮裡也像今天這樣搜羅到類似的補給品,但估計也最多能讓自己支撐一年。一年以後怎麽辦呢?種地嗎?索爾帕西婭星本就不是一個位於星系適居帶的星球,無法接收到足夠輻射的星球,更多是依靠行星內部不劇烈的活動為地表提供了大致適合人類生存的熱量。而這樣的條件,卻無法為人類可以食用農作物生長所需的光合作用,這裡當然也就不會農業這個生產部門,而所有食物都通過星際商船從外部運輸而至。

  舒葉華選了一棟十七層新建的,灰色風格豪華公寓作為自己臨時居所,她從小就一直希望能有這樣的居住體驗。沒想到,今天卻在自己被拋棄在出生的星球上達成了這個願望。

  這棟豪華公寓的女主人躺在柔軟大床上,鑽進軟乎乎的暖被窩,靠在半高的枕頭上,通過床對面落地窗眺望著遠方的地平線,想象著自己該如何脫離這樣的窘境生存下去,而連續辛苦了快三天的身體還是把她拖入了夢鄉。在模糊的夢鄉中,前面幾十個小時的經歷不斷在她的腦子中閃回著……

  兩個小時前,“滿載而歸”的舒葉華把從商店和餐館裡搜索到的食品和用品從燃燒血刃號卸下,搬到了新建公寓“切爾西大樓”的十一層。草草吃了些東西,走馬觀花地看了看了一下公寓十一樓的廚房、健身房、餐廳、遊戲室和一個小型畫廊後,公寓新的女主人便乘電梯到了十七層的臥室。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淋浴後,舒葉華躺倒在了床上。

  再之前三個小時,從太空電梯升降機裡踏出,並決定堅強地在這個無人星球上活下來的舒葉華,開著自己的飛車搜羅了整個黃寶TC市中心的大大小小商店和餐館。翻箱倒櫃的過程中,獨身一人的賽車手也在算計著這些補給能維持自己生存的時間。

  這之前的三十個小時,僅僅在臨近幾個星系車友圈裡有名氣的舒葉華,用自己的勇氣、智慧、高超的技藝和令所有人羨慕的體能,成為了整個室女座超星系團中“貼地飛行”運動的最頂級佼佼者之一。她從自己家鄉土豆鎮到索爾帕西婭星首都黃寶塔城的一萬六千多千米,她用驚為天人的不到二十四小時便順利完成,並向整個超星系團裡數十億愛好者們同步直播著。

  再往前的三個月中,為了這次挑戰自己極限的貼地飛行,這位後來的人類紀錄創造者,花光了幾乎所有的打工積蓄和比賽獎金,將自己的競技夥伴燃燒血刃號的所有關鍵部件,包括引擎、傳動、避震、製動等關鍵系統的配件全部煥然一新。這些改裝和修理,全部都是由舒葉華本人親自操刀,她也是索爾帕西婭星上機械改裝和修理方面最頂尖的好手。這一百多天裡付出的信用點和汗水,是她後來創造奇跡的強力保證。

  再之前十多年,當舒葉華還是未成年學生時,出生在索爾帕西婭並在這裡接受基礎教育的小孩,都要有專門課程了解學習這個星球的歷史、地理和各種基本情況。在夢中,舒葉華的潛意識繼續搜尋著可能對自己有幫助的回憶。這時,一段混雜著某位老師讀書聲和機械的人工語音讀書聲的課文,浮現在這段夢境裡:

  “四百多年前,開拓者們剛通過星隧來到索爾帕西婭所在的星系時,本是想把這裡草草記錄後就遺棄在腦後。而當他們站在這顆星球上,脫下宇航服上的頭盔,呼吸著這裡原生氧氣時,才開始思考該如何開發這個處於人類文明航線邊緣的星球。

  四百多年過去了,人們依然沒有解開索爾帕西婭星同時形成自己含氧量百分之二十五,又同時擁有鈣沸石和鈉沸石,並且二者佔地殼含量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原因。而得益於含有鋁、鐵、鎂、鈉、鋰、鉀等化學元素的沸石,這裡成為了一個開采碧璽等寶石的工業星球。目前最可信的猜測是,索爾帕西婭星應該是形成在上一代超新星爆發後的星系物質中,當時這些矽酸鹽礦物的地殼就已經形成。

  可能是在後來形成第二代恆星的分子雲中,由於沸石多孔結構,並具有“分子篩”和“吸附”氣體的特性,可能就是在這個過程中, 數百億噸的氧分子和其他氣體分子就被留存在了地殼中。又經過了數十億年的演化,不斷在公轉軌道上吸附各種岩石,增加其自生質量而形成了穩定的地質結構,同時又不斷從沸石的氣孔中釋放出包括氧氣、氫氣在內的各種氣體,最終就形成了開發者們登陸的這個索爾帕西婭星。

  和在古代地球上用大量人工開采矽酸鹽類的寶石不同,從一開始開發者們就從貝索星系購置了大量耐用並價格便宜的機器人,來負責全索爾帕西婭上五十多個富礦點的開采。不過,從人類充滿自信地通過海王星湮滅後的星隧走出太陽系那一刻起,機器人的使用就頗為“浪費”。拿索爾帕西婭上的礦工機器人來說,它們身上都裝有足夠滿負荷運作不少於二百年的裂變電池,這麽做僅僅是因為花太多成本製作過小的裂變電池反而會大大增加整體成本。但因為機械的磨損往往遠快於裂變材料的反應速度,所以往往當機器人的機械結構損壞超過百分之七十三時,該機器人就將被強製停擺並廢棄。當然,也不會有人去費心回收那些不會有多少汙染的聚變電池……”

  機器人墳場!裂變電池!氧氣!氫氣!太空站!

  在睡夢中不斷閃過從小在學校中有關索爾帕西婭星歷史的舒葉華突然驚醒,那些歷史課文中人類讀音和機器讀音混雜的話語,讓她突然間思緒萬千。現在,她心中不斷湧現出各種能讓自己逃離這個寶石礦業星球的各種想法,而這位從小就鍾情於機械的賽車手,自付還是有可能性完成這個宇宙中至今沒人做到過的自救計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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