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光:“你知道把沉香加到煙草裡有多少種方法嗎?”

　　白妍:“???”

　　馮光:“聽起來是不是像在問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

　　白妍:“嗯……有點那個意思……你問這種問題是認真的嗎?”

　　馮光:“是認真的嘛，我們現在不就在一片沉香林裡走來走去嗎?確切的說這可能是全宇宙最大的沉香基地了。”

　　白妍:“說起來倒是真奇怪，都什麽時代了，還有那麽多人執著於這個。叫什麽來著?香道?”

　　馮光:“是啊，聽說以前香道啦，茶道啦，花道，棋道啦這些，總是會被賦予很多形而上的屬性。在大衰退前面那幾十年，更是發展出了若乾新的花樣和新的理論，幾乎可以說是在那個時期達到了一個歷史的高峰。”

　　白妍:“咦?歷史的高峰?意思是後來沒落了?為什麽呢?”

　　馮光:“是啊，後來發現可以通往其他星系的星隧後，人們的興趣就集中去搞探索，以及那些和探索有關系的科研，還有那些和探索有關系的若乾零零碎碎的事情了。”

　　白妍:“零零碎碎的事?比如呢?”

　　馮光:“比如很多人都會買了放在自己植入儲存器裡的《業余太空旅行者日常生活9973問》，我見過最新的版本應該是第兩百多版了吧?裡面的問題也不止最初的那九千多個，只是好像因為作者是個很喜歡質數的人，也在初版時要求今後再版不能改名字，所以這數字就一直沿用下來了。”

　　白妍:“哈，這樣啊，那從書名來看就是你說的那種零零碎碎的事情啦?這部書我是聽過，但沒看過，大致是些什麽事情那?”

　　馮光:“比如啊?比如有一篇裡專門說怎麽在失重狀態，也就是在那種半個信用點就可以讓人旅行幾十光年的重型運輸艦上，怎麽用最通用的廚房工具和最普通的那些填飽肚子的材料，做出披薩來。”

　　白妍:“哈哈哈，披薩我愛吃。”

　　馮光:“我知道你愛吃哈，我也愛吃，昨天我們不是剛吃的?今天要不要繼續吃?”

　　白妍:“要啊要啊，披薩我連著吃半年，每天都吃同一個口味的都可以呢，只要上面有芝士就行。”

　　馮光:“哈哈哈，別的不說，這一點我們還真像，我也真是可以同一個東西吃半年。不過說回來，不知道按那個9973問裡說的披薩製作指南做出的東西，你能不能還吃半年?”

　　白妍:“很難吃嗎?”

　　馮光:“我吃過幾次，還行，雖然這些地方用的芝士、麵粉和臘腸這些東西，都不是比較傳統和正規的做法做的，而是臨時用別的東西糊弄的，但弄出來味道也還行。不過，得看你碰到的是哪個廚師了。不過那，一般如果能在那樣的地方做出好吃的東西的廚師，那些飛船都留不久。”

　　白妍:“嗯……我剛想說，我那天看過個報道，說這幾百年來，星際航行的次數和公裡數每年都是兩位數的增長，而飛船服務人員這些崗位，每年只有個位數的增長，有幾年居然還負增長。是因為這些船員經過一段時間隨船服務後，見多識廣，找到了更好賺錢的路子?”

　　馮光:“是的，我曾祖父就是卡薩洛思星球上的礦工，嗯……估計你都沒聽過這個星球，一顆盛產鉛礦和鋅礦的小星球。有次當地船務公司來招隨船工人，他就報名了。在星際飛船上幹了差不多二十多年吧，後來就在這裡貸款開了個星際物資批發中心，

然後就到現在了。”　　白妍:“怪不得你對船上生活還是有些了解，是老人家經常和你說嗎?”

　　馮光:“是啊，他確實比一般人長壽，我今年都快三十了，他也快二百歲啦，身體也還不錯。你猜他最常在我們面前念叨的是什麽?”

　　白妍:“不會是隨船廚師做的披薩吧?”

　　馮光:“哈哈哈，也是也不是，披薩他倒是經常說，不過他也經常說在船上抽各種各樣煙的事。”

　　白妍:“不會就是剛才你說的沉香放進煙草裡分多少種方法吧?說來聽聽。你知道，大學裡寫作業真是體力活加腦力活，雖然我一個女生，那時候還是會多少抽一些煙呢。不過抽的都是雲津星的散裝煙，其他的還真沒抽過。”

　　馮光:“嗯，是啊，雲津星出產的煙草成品估計已經佔總份額的百分之八十以上了吧?學生們要抽估計也只能買到他們的了。不過對於船員來說，能買到不少小地方出產的，很有特色的煙草，和類似沉香這種添加品。”

　　白妍:“雖然我大學那段時間，多的時候一周要抽掉一兩包，不過估計是他們的煙草有特殊的處理工藝，抽那麽多也沒多少煙癮，挺好的。說來聽聽?有幾種加法?”

　　馮光:“我知道的，或者說我曾祖父告訴我的，大致是三種。第一種，就是把削成小棍狀的沉香木直接插進煙支裡，這樣的方法是所有方法裡沉香本味最濃的。不過也有缺點，老抽煙的就會感覺沉香和煙草雖然都在煙支裡，但卻是在各燒各的。”

　　白妍:“削成小棍子插進煙支去?那得削多細啊?”

　　馮光:“嗯?哦，明白了，你們抽的都是那種很細的煙支吧?”

　　白妍:“細的?意思是還有粗的?”

　　馮光:“是啊，你看。”(他放出了一個全息照片)

　　白妍:“啊，還真有，我們以前只見過左邊這種，確實比右邊那個細多了，也長一些。”

　　馮光:“你們抽的那個是目前星系團裡官方約定俗成的標準，直徑是5.4毫米，而右邊那個標準來自遙遠的地球時代，直徑是7.7毫米。我聽說地球時代甚至還有8毫米直徑的，但好像我跑遍星系團的曾祖父，和做了上百年星際貿易的祖父和爸爸都沒見過那樣的。”

　　白妍:“這樣就好理解了，沉香棍子是削成1毫米左右直徑，6厘米左右長度吧?”

　　馮光:“你真厲害，光看這個圖就能馬上在大腦裡有這些尺寸。”

　　白妍:“可不是嘛，理工女不是白當的。我們經常抽的那個是97毫米長度，全息像上那個粗的應該是84，85毫米的樣子吧。濾嘴那個部分看起來差不多長，都是三十多毫米，那裝煙絲的部分就差不多是60毫米左右哈。聰明吧?”

　　馮光:“厲害厲害，我真是對你越來越傾慕了。”

　　白妍(臉紅):“繼續繼續，還有哪兩種?”

　　馮光:“第二種方法是把沉香用小刀削成屑的樣子，就是這樣(放出另一張全息像)，削出來就是這種卷卷的樣子，長度一般四五毫米，寬也是不到1毫米的樣子。”

　　白妍:“這個看起來也好有趣。”

　　馮光:“嗯，這個的製作時間要比剛才那個慢很多，而這樣的好處就是煙絲和沉香在卷製前就已經充分混合，所以燃燒的時候，用煙草專業人士的說法，就是所謂的更成團，更飽滿。和這個方法很類似的是把沉香磨成粉後添加在煙絲裡，但因為沉香本身對煙絲的附著力不夠，實際效果卻不如削成小屑的這個方法。”

　　白妍:“真夠仔細的，這些是老人家告訴你的?”

　　馮光:“老人家告訴了我一個大概，更細節的事情是我自己去研究的，雖然我和你一樣沒多少煙癮，但對於純粹知識，總是喜歡去多了解，哈哈。”

　　白妍:“真厲害，我也一樣，對不知道的東西總是很渴望知道全貌和若乾細節，即便這些知識本身沒什麽利益關系。那第三種呢?”

　　馮光:“第三種是把沉香用物理和化學方法提純成精油或其他形式的濃縮液，然後在製作煙絲的時候以表香或裡料的形式加入到煙絲裡。”

　　白妍:“嗯……讓我猜猜，這種方法的問題可能有兩個，一方面是沉香的本味可能在提純過程中會有改變和損失，還有就是……會有人造假吧?”

　　馮光:“對， 真厲害。雖然平常人對木質素的燃燒的味道不是很喜歡，但喜歡沉香的人卻很中意那個味道。提純後固然能把沉香發出味道的那些分子分離出來，但卻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木質素，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歡這個方法。還有就是大量的造假讓這個方法做的東西也聲名狼藉。”

　　白妍:“說那麽多……你不會就帶著吧?”

　　馮光:“嗯……我會在電磁車上放一些，有時候抽一下還是挺醒腦的。你……想試試嗎?”

　　白妍:“本來不想的，但聽你說那麽多，看在你懂那麽多的份上，試試就試試。”

　　馮光:“走嘛，我放在車上，去車上試，我估計你會喜歡的，而且大概率你以前應該是很少有機會見到這個。”

　　白妍:“為啥呢?”

　　馮光:“因為整個星系團，每年沉香木的產量才不到一千噸，而在這個已經好幾百年沒打過仗的承平年代，又開始喜歡鼓搗這些的人數可能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白妍:“哈，也是也是，帶路帶路，你越說我越想試試這是什麽味道了。”

　　二人到了車上，馮光從儲物箱裡拿出了裝煙的盒子。盒子裡並排放著17支在自家小型卷煙機上生產的長84毫米，直徑7.7毫米的奇特尺寸卷煙。這些自然都是用沉香屑精心與煙絲混合後得到的特製成品。

　　幾分鍾後，車裡車外開始彌漫出煙草與沉香燃燒後清新淡雅的芬芳，裡面還夾雜著細微，不易察覺的，只有人在一見鍾情或是歡欣時才會有分泌的多巴胺與苯基乙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