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離開ex德訊科技集團的總部園區時發現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
她趕緊小跑到自己的車旁,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衣兜裡調成靜音的手機在這時發出了短促的震動,克萊爾拿出來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半個小時後,克萊爾驅車抵達了秦雨晴的診所樓下。
兩名已經等候在此的外勤部專員向下車的克萊爾行禮,他們是受命跟隨保護秦雨晴人身安全的。
“秦醫生在樓上等您。”
“知道了。”克萊爾點頭回應。
兩名專員一人留在樓下,一人帶克萊爾上去找秦雨晴的診所。
診所內只有秦雨晴一人,還沒有恢復正常經營,久未打掃的地板上積了一層灰。
秦雨晴坐在電腦前,抬頭看了一眼進來的克萊爾,正準備起身卻被克萊爾用手勢製止。
“坐吧,說說你發現了什麽?”克萊爾繞到電腦桌後方,在秦雨晴身旁彎腰湊近屏幕。
“我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秦雨晴點開了一個隱藏文件夾,裡面是用日期編號的視頻。
“這是監控錄像?”
克萊爾向周圍環視了一圈,她在進來時就注意過,秦雨晴的診所裡沒有安裝監控。
秦雨晴將桌上的一個卡通狗形象的小擺件拿了起來:“其實這是個隱秘的攝像頭。”
“挺可愛的。”克萊爾莞爾一笑,但馬上又嚴肅地問道:“你說你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什麽意思?”
“我不記得自己有經歷過被人弄暈綁架的事,可你看這個……”秦雨晴說著點開了一個監控錄像。
由於那個卡通擺件監控的角度很低矮,所以視頻中出現的人均沒有臉,但秦雨晴通過衣著認出了視頻中被拖著架著帶走的女人正是自己。
“日期是歸臨教派大舉襲擊七島市的那一天,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克萊爾臉色微變,“可我記得你對我們說過你是一個月前被鋒芒娛樂集團脅迫。”
“對,可我現在完全想不起來這中間發生了什麽。”她有些痛苦地扶著額頭,“我剛剛給我曾經的助理打了電話,她也證明是從七島市遇襲那一天開始聯系不上我的。”
克萊爾說:“那你還能回想起自己被鋒芒娛樂集團的人脅迫為他們乾活時的前因後果嗎?”
“能。”秦雨晴肯定地回答道。
沒等克萊爾開口,她又補充了一句:“但那份記憶太清晰了,連細節我都能做到如數家珍,這反倒更讓我懷疑,我的記憶被動過手腳。”
“篡改偽造記憶,在你看來是可以做到的嗎?”
“我確信完全可以。”秦雨晴十分肯定。
克萊爾沉默了兩秒鍾,拿出手機說:“我知道有個人是這方面的行家,你稍等一下。”
她撥通了於清雪的電話,用有些抱歉的語氣開口請求道:“於小姐,安全局可能又要麻煩你幫忙了,是這樣的……”
於清雪在電話那頭聽完了克萊爾的請求之後,表示自己在一個半個小時後才能抽身出來。
她向克萊爾問明了診所的地址,又拒絕了克萊爾派人去接她的提議,答應一個半個小時後會準時抵達。
“人一個半小時之後過來,在這期間你可以慢慢回想。”克萊爾收起手機對秦雨晴說。
“誰要過來,是心理學的專家嗎?”秦雨晴有些好奇。
“是一個有心靈感應能力的市政廳公務員。
”克萊爾笑了一下,“最近剛改行,曾經是個擅長挖掘別人秘密的異能調查科特工。” 秦雨晴詫異地張了張嘴,似乎對這樣的存在將信將疑。
克萊爾安慰道:“放心,據我所知於小姐的職業道德堪稱同行楷模,她不會做不必要的信息挖掘,也會盡量避免侵犯你的個人隱私。”
“她會幫我恢復記憶嗎?”
“我想成功率很高,如果你的記憶是被同樣的異能人士動了手腳,於小姐應該能很輕易發現端倪,她是個高手。”
秦雨晴面露佩服之色,隨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那在她來之前我也試試用自己掌握的知識來破解這個難題吧,希望這裡的設備都還能用。”
克萊爾看著秦雨晴走進了用於對前來谘詢的患者做催眠療法的暗室,心中有些好奇地跟到了門口。
“我聽說你此前已經在心理催眠治療領域取得了斐然的成果。”克萊爾抱著雙臂倚靠在門框上,“你甚至成功催眠了派來看守你的那兩個打手,我有點想知道這是怎麽操作的?”
“那不算什麽,”秦雨晴將機器設備的電源接通,上下仔細檢查了一番之後回頭對克萊爾指了指門邊的一個翻蓋式玻璃罩下的開關:“能幫我按下那個嗎?出於安全考慮,治療室的總電源是獨立的。”
“當然,舉手之勞。”克萊爾打開了玻璃罩翻蓋,幫秦雨晴打開了暗室的總電源。
設備總算正常運行了,秦雨晴自己坐在了平時患者所在的位置上,轉動支架的活動臂,將半球型金屬罩置於自己頭頂。
她在儀器上半躺下,對克萊爾笑著說:“我可能是第一個敢於自己給自己做催眠療法的人。”
“會有風險嗎?”
“問題不大,我已經成功過很多次了。”秦雨晴自信地回答道,“不過如果之後我有發生……呃……抽搐的話,請幫我關掉電源。”
克萊爾聽著有些不太安心,她想勸阻秦雨晴放棄,不如就安心等候於清雪的到來,但看秦雨晴這麽有信心的樣子又顧慮會傷及她的自尊。
秦雨晴那邊仍在給她解釋:“即便抽搐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你聽說過癔症嗎?患者由於自我暗示之類的心理作用,幻想自己得病,從而讓意識誤導身體表現出相應的病理症狀。其實他們的身體十分健康根本沒有生病。”
“不是很了解,不過我聽說過一個類似的笑話。”克萊爾聳了聳肩,一邊回憶一邊描述道:“講的是一個病人固執地認為自己肚子裡有一隻貓,一定要醫生給他做手術拿出來。最後醫生無奈將其麻醉做剖腹手術,又找來一隻白貓等病人醒來之後告訴他手術十分成功,貓已經取出來了。”
秦雨晴接話道:“但病人卻表示自己肚子裡的是黑貓對吧?我聽過這個。”
克萊爾笑著點了點頭。
“這個笑話其實是有現實意義的,針對癔症的病人本來就是以心理治療為主、藥物治療為輔。”秦雨晴說一邊在操作板上調整設備的參數一邊繼續和克萊爾閑聊,“我至今仍然記得自己學生時代的一件事,每次想起都覺得好笑。”
克萊爾禮貌地微笑著傾聽,雖然她對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但和秦雨晴交談讓她稍微感覺放松了一些。
“那時候正是秋冬換季,我例假來了,疼得很厲害。我的男朋友課間給了我一杯咖啡色的熱飲,他說那是益母草衝劑。我喝下之後真的感覺好多了,好像疼痛也遠離了。”
克萊爾問了一句:“男生怎麽會帶益母草衝劑這種東西?你的男朋友是個很細心的人?”
“不,他是個騙子,後來過了很久他才坦白那杯東西其實是板藍根。”秦雨晴說到這裡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深切體會‘心理作用’的強大之處。我們明明生活在一個物質世界,但在自己身上唯心的力量卻又那麽強大。”
“確實。”克萊爾認同地點點頭。
秦雨晴啟動了設備,開始自我催眠,整個暗室頓時安靜了下來。
克萊爾注意到了秦雨晴所在的位置正對面閃動著光影畫面的熒幕,萬花筒一般的花紋圖案中有一匹奔馳的白色駿馬。
她很快移開了目光,低頭瞄了一眼電子手環上的時間,打算等過個十分鍾看情況替秦雨晴關掉電源。
“我明白了。”
躺在治療儀器上的秦雨晴緊閉雙眼,口中卻發出了咬字清晰的一句“我明白了”。
下一秒,她扶著兩側的扶手緩緩支起身子,朝向克萊爾喃喃說道:“原來如此……我的記憶沒有丟失,都還完整。”
“你想起什麽了嗎?”克萊爾往前走了一步。
她隻走了一步,就感覺十分不對勁,自身對平衡的感覺似乎瞬間消失了,整個暗室在她眼中像那個變化的萬花筒圖案一樣開始旋轉。
克萊爾一手扶著腦袋,一手往身後摸索,她將後背抵靠在牆上定位,摸到了那個暗室電源總開關的位置。
指尖忽然傳來鑽心的劇痛,克萊爾吃驚地朝自己的手看去,總開關的玻璃罩翻蓋變成了一個長著眼睛的鐵夾,長滿利齒的夾口死死咬住了她的手指。
“不!這是幻覺,是假的!”克萊爾咬牙將疼痛無比的手指往下壓,終於成功關閉了暗室的電源開關。
播放萬花筒的發光熒幕轉瞬跳黑,秦雨晴身下設備的指示燈也滅了。
她從設備上下來,笑眯眯地望著靠在門邊牆上臉色蒼白的克萊爾。
“你的意志果然很頑強, 尋常的催眠手段可能很難對你起效果。”秦雨晴走到克萊爾面前,一手撐在牆壁上傾身迫近,和她近距離目光對視。
“你是……異能者……”克萊爾想要避開秦雨晴的目光,但她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此時此刻的秦雨晴在克萊爾眼中是個滿頭蛇發的女妖,她的凝視正在讓自己石化。
“對,我是異能者。”秦雨晴回答說,“雖然獲得這份能力的時間還不長,但我已經很熟練了。”
“你……想幹什麽?你這是……襲警……”
“真是驚人的抵抗意志,之前那兩個看守我的大塊頭加起來都沒撐過五秒,你竟然可以和我拉鋸超過兩分鍾。”秦雨晴將自己的左手放在克萊爾的頭頂,“但這都是徒勞的,你最終還是會接受我灌輸給你的東西。”
克萊爾微微張嘴,想要咬自己的舌尖用痛覺刺激理智。
可秦雨晴十分敏銳,搶先一步發現了她的念頭並立即加以阻止。
秦雨晴讓克萊爾陷入了新的催眠幻覺。她的意識堅信她已經失去了全部的牙齒,連帶著說話的聲音扭曲成了沒有牙齒的人那種含糊不清的感覺:“住……手……”
克萊爾伸向腰帶的手被秦雨晴捉住,秦雨晴的力量本該不及勤於鍛煉的安全局指揮官,但此時卻輕易壓製了克萊爾的動作。
“奇怪,這兩個人對你來說有什麽特殊的嗎?為何改變你對他們的印象如此困難?”秦雨晴疑惑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