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雪出去之後不久,克萊爾掐滅了手中的煙走進接待室。
她把熄滅的煙蒂丟進煙灰缸,用力拍著余哲森的肩膀在他身邊坐下:“見過新室友了吧,感覺怎麽樣?”
“新室友?”余哲森虎軀一震,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
他扭頭吃驚地看著克萊爾,發現教官似乎沒有在跟自己開玩笑。
“對,新室友。”克萊爾微微一笑。
“管理局要對你進行密切的跟蹤觀察, 於清雪接下來三個月到半年之間會和你住在一起。至於住處嘛……組織給你在下宿區安排了一間二手房。”
她說著把一串四枚一模一樣的鑰匙卡放在茶幾上:“總面積120平,三室兩廳兩衛一廚,門禁電子鎖直連安全局系統,出入有記錄。這四枚鑰匙卡一枚給你一枚給於清雪,剩下兩枚是放著備用還是交給什麽人你自己考慮。”
“等一下教官,這房子的產權……”
“產權歸你, 不過有條件。”克萊爾笑了一下,“前提是你能通過管理局對你的觀察評定, 除此之外要簽兩年的工作合同。”
“什麽工作合同?”
“當然是七島市安全局外勤部臨時雇員的工作合同。”克萊爾說。
余哲森有些鬱悶:“我之前這麽賣命了您隻給我臨時工合同?沒有編制?”
“這個我必須給你解釋一下, 因為A0717的檔案一直存在,所以理論上你一直都是編制內人員。”克萊爾安撫道,“我這邊沒法再給你一個編制——搞不好會被內務部審查吃空餉。”
余哲森質疑道:“那這兩年A0717的餉被誰吃了?我可是一毛錢工資沒收到啊。”
“你去問安志天也許有答案。”
“算了,我就隨口吐個槽。”余哲森擺了擺手。
好歹這回給他分配了一套房子了,哪怕是二手,三居室的房子價值怎麽也得近百萬SP點數了,那可不是兩年公務員薪水能比的。
“所以接下來你就正常來安全局外勤部上班,
工資正常發,兩年後房子產權徹底歸你。”克萊爾繪聲繪色地給他畫餅。
聽起來確實不錯。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余哲森想了想:“我來外勤部上班需要幹什麽?”
克萊爾斟酌著回答道:“其實現在把你納入安全局和我的初衷已經有所不同,你可以不用做事,呆在辦公室裡玩玩手機,準點打卡下班。”
余哲森聽明白了:“管理局只是需要我處在方便監控的狀態下對吧?”
“差不多是這樣的,不過你也不必擔憂,不出意外三個月後調查就會結束。”克萊爾把一個屏蔽電子信號的小玩意兒啟動並放在茶幾上,“於清雪那邊我相信你應該應付得來。”
余哲森表情嚴肅:“我不太理解,在行動結束之後,您對我難道沒有任何的質疑?”
“質疑什麽?因為你可以使用鋼燃?”克萊爾輕笑, 換了一下交叉腿的姿勢。
“你早就知道?”
“無論你做出什麽我都不會意外。”克萊爾的手放在了他脖子後方, 不輕不重地掐了掐。
這讓余哲森產生了如同受到按摩一般的舒爽感覺,心中的疑慮和不悅被衝淡了。
“但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麽。”
“別想那麽多,眼下你應該集中精力去應付來自星舟市管理局的調查。”克萊爾說,“如果你沒能通過調查,我和你養父恐怕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換言之她和安志天應該是知曉自己秘密的人。
不,或許真正知曉一切的只有安志天……
余哲森想起了在符兆海的虛擬空間中彼此產生的對話——超越當前檢測技術的賽博人、“神”的造物、記憶是會說謊的……
他忽然有點害怕和迷茫,記憶中安志天的形象也變得稍顯模糊了一些。
克萊爾看到余哲森緩緩彎腰,雙肘支在茶幾上,手掌捂著臉不斷揉搓。
“小余……”
“教官,一個人要怎麽證明自己的存在不是被精心塑造出來的呢?”余哲森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沮喪,“教官您知道《楚門的世界》嗎?一個人的人生完全是被劇本編排好的,他活在一個虛擬的世界裡,身邊的所有人都是演員。”
“這個……我不太明白,和你有什麽關系嗎?”克萊爾的思維一時間有點轉不過來。
“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我處在被操縱的人生之中。”
“為什麽?”
“管理局的檔案顯然和我本人的實際情況對不上號,知命魘?那是什麽?我從來沒有做過會預測的夢。”余哲森直起身子凝視著她,“我的預測能力全部都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運用的,有明確的目的性和針對****你顯然很清楚這一點。”
克萊爾肅然點頭:“對,我很清楚你的能力。”
“可你卻從不懷疑?包括這一次,我戰勝符兆海的手段。”
“是符兆海對你灌輸了什麽念頭嗎?”克萊爾露出了擔憂的眼神,“讓你對自己的本質產生了懷疑?”
余哲森的表情顯示他默認了這個猜測。
克萊爾歎了口氣,仿佛是做出了妥協般說道:“等調查結束之後,你回星舟市一趟吧。親自去聽聽安志天怎麽說,答案會比我這個一知半解者更有說服力。”
“也就是說,您不否認我處在一個陰謀之中。”
“這不是陰謀,是對你的保護。”克萊爾真誠地說道,“不要陷入懷疑主義的陷阱,我知道你這個年紀也許會思考很多關於自身與世界關聯的問題,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愛和奉獻是存在的。”
愛和奉獻是存在的,他當然相信。
談話結束,克萊爾收起了屏蔽器先行離開,她還要別的事要忙。
余哲森在接待室稍微等候了一會兒,於清雪再度出現在他面前。
她帶回了一枚新的電子手環交給余哲森,因為他之前佩戴的那枚已經灰飛煙滅了。
“新的手環沒動什麽手腳吧?”余哲森笑眯眯地問。
“加入了一個24小時生效的定位信號發射器。”於清雪坦誠相告,“在觀察期間必須確保隨時能夠找到你,另外如果你要離開七島市范圍請提前三天告知我,需要向上報備。”
余哲森戴上手環,把一枚電子鑰匙卡拋給她。
於清雪接住了鑰匙卡,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這麽說你已經知道了,接下來的三個月……”
“你這邊的事情辦完了嗎?辦完了就走吧,我有點迫不及待想看看新家。”
“關於你之後的安排,包括我的一些要求……”
“可以路上再說。”余哲森再度打斷了她。
走出安全局大門的時候,余哲森已經把自己身上的喪氣一掃而空。
他決定暫時把那些疑惑的念頭煩惱的念頭拋開, 以樂觀的心態去迎接新生活。
這也是安何對他的期望。
時間還早,先去看看自己的新家,然後回和沈雲秋合租的住處把家當搬過來,晚上……晚上應該找家飯館慶祝一下。
慶祝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比如慶祝自己有了新工作,比如慶祝喬遷之喜,又或者慶祝一下世界重歸和平……
歸臨教派遠遁大洋深海,一下子失去兩名教長和不少精銳骨乾的他們這一次可謂元氣大傷。
即便方舟之下有著一個全民狂熱信仰教派的烏托邦,人才的缺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補上的。
余哲森覺得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回到平靜安定之中。
他瞅了一眼板著臉的於清雪,心說自己想不平靜都不行,有這麽一位特派觀察員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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