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山揉了揉眼睛問道:“怎麽回事?”爺爺舉起了火把照了照四周說道:“我們走的位置偏了，我們現在在落(la讀四聲)崗，”“落崗?”“落崗?葬小孩子的地方?”幾個聲音同時說著舉起火把確認著。“嗯，1948年以前這裡就是，說是葬好聽點，其實就是扔，弄一捆草簡單的包一下，挖個窩把孩子往裡一扔，蓋上土，踩幾下，就算葬了。一到了半夜，山上的餓狼野狗就會來這裡扒土。”

　　爺爺頓了一下沒再說，像是勾起了回憶。這種事，跟爺爺差不多年齡的村民都有印象。現在的落崗的土下面很乾淨，也很邪性。

　　“我們前面五個人帶路，雖說是黑夜，但我們打著火把，肯定不會走錯。”劉守山信誓旦旦的說。“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然怎麽會走到這裡?八成是遇見鬼了。劉鐵勇說道。

　　聽到“鬼”這個字，本來下著雨就冷，又身處在這荒涼的落崗，眾人不禁是汗毛直立。

　　“別自己嚇唬自己！”劉大山說著轉過臉看向爺爺，“秦二哥，別回憶了，你說說，這裡面你見識比較多，出出主意，”劉大山說完眯起了眼睛，像是怕再見到什麽。

　　“是皮精尿，我也是大意了，人的尿液雨水怎麽會衝不掉呢?我曾聽老一輩的人講過，皮精尿類似於濃硫酸。遇水會形成霧氣，聞見會使人處於半失明狀態，從而產生幻覺。爺爺說完，眾人這才想路上的那股尿騷味。

　　爺爺點了鍋煙繼續說道:“這應該是皮精刻意留下的陷阱。剛才如果不是劉大山舉槍吆喝，現在我們已經快走到棉山了。”

　　“通往崖山的大路是不能走了，再走怕是要走到地府去。”爺爺又補充了一句說道。

　　一行人剛出村沒走多遠就碰見這麽個邪事，路還走偏了。著實讓劉大山頭疼。

　　“要不從下河水庫走，這是唯一的路了。”劉守山說。“從下河水庫上去勢必要經過沈家營盤，沈家人早在戰爭時期就舉家逃荒去了，剩下一個五十多歲的守墓人也多年不見了蹤影。現在的沈家營盤無人搭理，雜草叢生，荒蕪得很，聽說那裡麻子居多，墳塚都被挖通了，麻子夜裡就趴在棺材裡睡覺。”周志華說完像是喚起了眾人的記憶，想起了村子裡以前那個年邁體弱的守墓人。

　　“你真是把我逗笑了，這九條漢子，五條槍還怕個動物?”劉鐵勇點了根自卷的旱煙說道。

　　“看看幾點了。”爺爺問道，“差一刻鍾凌晨一點。”劉守山抬手看著表答道。“在這裡耽誤的太久了，事不宜遲，劉隊長我們得趕緊出發！”爺爺說著往鞋底敲了敲煙袋鍋子裡的殘渣。劉大山眉頭緊鎖的從嘴裡蹦出幾個字:“好，出發！”

　　走出了落崗，雨也不下了，取而代之是潺潺的流水聲，一陣陣秋風吹過，後背甚是發涼。

　　“前面就是下河水庫了，注意腳下別掉裡面。”劉大山半開著玩笑說。“掉裡也淹不死，水庫的下堰被上次的洪水衝了個缺口，水位下降了不少。”周志華說完看向了劉大山，劉大山撇了他一眼打量著他的身高說:“淹不死你兩個，一頭抓兩頭不剩。”

　　一行人拐了個彎，行至水庫上堰的玉米地裡停下了。劉大山說:“上柳家營盤，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可行，裡面荒蕪不堪，我和守山在前面帶路，玉山你帶一個民兵殿後。”

　　劉大山話音剛落，只聽“噗通”一聲，一陣重物落水的聲音傳入眾人的耳朵裡。“又來?”周志華低語道。

村民舉起火把照了過去，水面上除了激起的漣漪，別無它物。　　“可能是下堰的石頭，下雨下的被水流衝散了”爺爺剛說完，聽見又“噗通”一聲，水面再次激起了漣漪。“噗通”“噗通”又是兩聲，激起的漣漪相互交錯著，河裡的幾條魚也蹦起了高，“塌方了?”劉鐵勇說道。“不對塌方了不是這樣，東上堰和下堰有東西！”爺爺說著看向了劉大山，劉大山心領神會的抽出腰帶往槍上綁著火把，幾個民兵也學了起來，沒一會下堰瞬間被火把照亮了。

　　只見幾隻碩大的麻子正扒著東上堰和下堰的石頭，“噗通”又是一聲，石頭被幾隻麻子用前爪推下了水，“它們在幹啥！”劉鐵勇說道，爺爺奪過民兵手裡的加長火把，照向下堰的缺口，缺口那有兩隻麻子死死的盯著水下，“它們在捕魚！”爺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

　　劉大山聞訊拿著火把跑了過來，照向了缺口，在兩根火把的光亮下，清楚的看到水流下一根白森森的骨頭被當成了魚餌，幾條大魚正小心的嗅著，而兩隻麻子早就伸出了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插入魚肉裡。兩條大魚翻騰著，一口被麻子咬在了嘴裡。

　　“是人骨?”劉大山問道。

　　劉玉山過來發了瘋似的朝著麻子大聲吆喝著。

　　“別費力氣了，它們壓根不怕人”，劉守山說道。

　　“媽的，竟拿人的屍骨做誘餌，”說著劉玉山舉起了槍，朝著嘴裡咬魚的麻子“嘭”就是一槍，麻子應聲倒地，一命嗚呼。槍聲響起，驚呆了眾人，另一隻麻子見同伴倒下，撒腿就向沈家營盤跑去。另幾隻麻子見狀竟回過頭，跑向下堰缺口拖起了死麻子，劉玉山見狀緊接著又是一槍，沒打中。這時幾隻麻子抬起頭惡狠狠的盯著劉玉山，劉玉山手中的三八大蓋又上了膛，“嘭”又是一槍，麻子又倒下了一隻，剩下的三隻這才膽怯，嘴裡發出哀嚎聲，咬起魚，頭也不回的躥向了沈家營盤。

　　“不該殺它們”周志華說道，“它們拿人的屍骨做魚餌，我不殺他們能行?，你別在這裡假慈悲。”劉玉山說著背起了槍。“假慈悲?麻子本來就霸佔著沈家營盤，現在你卻打死了兩隻，那些睚眥必報的畜生，現在估計正遠遠的盯著我們的行蹤！”周志華憤怒的說著。“怕死你就趕緊回去！”劉玉山說完，氣的周志華張著嘴無言以對。

　　聽完周志華的話，幾個村民神情慌張的看著劉大山，劉大山見氣氛凝固，過去對周志華說道:幾隻畜生，死了就死了，你別弄的人心惶惶，找孩子要緊。說完示意民兵卸下槍上的火把。周志華如鯁在喉。面如土色的望向沈家營盤，不為人知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裡翻騰著。

　　夜愈發的黑，眾人沒了言語。

　　山野中不時傳來麻子此起彼伏得哀嚎聲。

　　叫聲淒慘，讓人發瘮。

　　兩顆高大的松柏矗立在沈家營盤入口，枝繁葉茂，蒼翠挺拔，至死不渝的守衛著塚中枯骨。幾條鼪鼬之徑，不見了雜草叢生。錯落有序的墳塚，不見了荒涼破敗。一所在山下看不見的陰陽宅，深入地下與一座座墓碑齊平，一縷縷微弱的光線，從後牆縫隙裡綻放出來。

　　眾人見著眼前跟周志華說的大相徑庭的沈家營盤。驚掉了下巴。

　　劉守山支支吾吾說道:“又…撞邪了?”

　　劉大山:“這麽多年沒人打理，屬實邪乎。

　　“沈中奎?”爺爺說完，竟愣了一下，腦海裡翻騰著，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怎麽知道守墓人的名字。

　　“是那個守墓人?他還活著?”劉玉山問。

　　爺爺沒應聲，鬼使神差的打著火把直奔陰陽宅。好奇心十足的劉玉山見狀也立即跟了上去。

　　“別過去！”周志華猶如驚弓之鳥喊到。

　　眾人下意識被嚇了一跳，爺爺也是一驚停住腳步回過頭問道:“又怎麽了，怎怎唬唬的。周志華:“秦二哥，你聽我的別耽誤事，這裡有鬼怪。”

　　“什麽亂七八糟的，鬼怪?你見過?”劉玉山撇了他一眼說著下了陰陽宅台階，廢了好大勁才弄開兩扇大木門。

　　劉玉山還沒來得及觀瞧，宅子的光亮瞬間熄滅，後腦杓被像是被什麽猛然拍了一下，緊接著就聽劉玉山悶哼了一聲，一個跨步踉蹌的進了宅子，一陣陰風吹過，兩扇木門猶如鬼魅一般緊緊合上。

　　“玉山！”爺爺喊著下了陰陽宅台階一腳踹向了兩扇木門，兩扇木門卻跟灌了鐵塊似的， 敷衍的晃了一下，慣性使爺爺往後彈了一步，不料被身後的台階重重絆倒在地，劉大山慌忙跑過來扶著爺爺站起身，爺爺捂著屁股指了指台階邊上的屍骨說:“他娘的，這群麻子的確是成精了。”

　　劉大山著看向圍過來的“大爺”們說道:看戲呢你們，把門砸開啊！”

　　霎時窄小的台階擠滿了人，前面兩個民拿著槍托猛敲著木門，嘴裡還不時喊著劉玉山。劉守山如熱鍋的螞蟻，見如同搔癢一般，扯了扯民兵的衣服示意後退，喊了句:“一會扶住我！”

　　這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劉守山故技重施，大吼一聲踹向木門，同時彈跳的身軀被後面幾個人穩穩扶住。門也被踹開了一條不寬不窄的縫。

　　劉守山站起身，剛要準備踹第二腳卻所有心思的停住了，奪過火把照向門邊，模糊的見一塊白色石碑頂住了門，便扭過頭仰著脖子望向劉大山說道:“不能再踹了，這恐怕是置玉山死地的陷阱！”

　　劉大山聽完驚了一下，環顧四周，撿起一根細長的木棍在火把上?了?，澆了點煤油點燃了。

　　劉大山下了台階，將小火把伸進門裡，踮起腳使勁眯著眼往宅子裡瞧著，微弱的光線下，玉山就倒趴在石碑後面，如果石碑一倒，劉玉山非死即殘。劉大山不覺是一身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

　　劉大山抬起頭看向中堂，模糊的見一張長方形供桌上，兩隻眼冒紅光的麻子死死的盯著倒趴在地上的劉玉山。劉大山頓時不自覺踮著腳尖後退了幾步，後背的涼意更是沁入骨髓。(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