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狀態下,親手殺了自己的主人。
不要說墨歸不會原諒他,就連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所以他一直都想去補償自己犯下的錯。
只可惜,那隻貓一直不給自己這個機會。
“你也知道墨歸愛記仇,更別說你還殺了她最喜歡的人這麽大的事,出現在薑離面前的想法,我勸你暫時緩一緩。”
薑離倒沒什麽,就算白無月曾經殺了他,那也是前世,與他現在毫無關系。
但墨歸不同,她始終都記著這件事。
“再者,你現在就算出現了又能改變什麽。”不管是協調派還是極端派,無非是做法不同,他們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一旦薑離出現問題,只有死路一條。
“你當真還想再動手殺他一次?”如果他真那麽做,墨歸這回大抵會跟他拚命。
白無月送到嘴邊的煙槍微頓,什麽話都沒說,隻往樓上睨了一眼,紫藤架上瞬間升騰起一陣白霧。
再散開,狐狸消失不見。
在得知極端派暗地裡的操作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現在薑離面前,只是為了搶在其他人前面再殺他一次?
“無月,我不在了以後,你可不能再跑到山下去了。”想起被他一爪穿破胸膛的人彌留之際說的話,白無月咬著煙槍單手捂住臉,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哥哥?”
同樣頂著一雙白色狐耳的女孩兒推門進來,見屋內煙霧繚繞,皺了皺眉,徑直推開窗戶散散味。
“又去三青閣了?”
她就不明白,平時明明不愛出門的哥哥,最近怎麽隔三差五地往那邊湊,他又不是不知道三青閣的那隻貓討厭他。
“我去哪兒,與你無關。”
踩著一雙白靴的女孩兒回眸掃了眼臉色很不好的哥哥,想起之前偷看到的畫像,小聲地試探著問:“是因為……畫像上的那個人?”
薑離初入天門街的那天,她躲在巷子裡看到了,那個人跟哥哥畫像上的人簡直一模一樣。
“你偷看我的畫!”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打掃衛生的時候好似瞄了一眼。”哥哥也真奇怪,其他人就算藏畫,藏得最多也就是些仕女圖。
可他倒好,藏得卻是一個男人的畫像。
真是到現在想想,都忍不住泛雞皮疙瘩。
“以後不準碰我的東西,不然,你就給我離開天門街!”
白憐月還想再開口,見哥哥當真怒了,趕緊跑出房間省的被他趕。
隻覺得哥哥最近是越來越喜怒無常了。
妹妹走後,白無月放下煙槍,起身從畫匣內拿出那張畫好之後至今不敢打開的畫卷。
猶豫再三,慢慢攤開。
隨著微黃的畫卷展開,畫上的人漸漸顯露,直至完全打開,方見畫上著一襲華服抱著貓的年輕男子。
相貌與薑離別無二樣。
男子眉眼更顯溫和,長身側立望向遠方,若不是身上彰顯身份的官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隱居的高人。
那一年,天下太平。
“大人你看,我們抓到偷東西的賊了。”
“這該死的狐狸,都敢明目張膽的下山偷雞來了。”
那一年,妹妹剛剛出生。
“罷了罷了,左不過兩隻雞而已,我看這小狐狸瘦骨嶙峋的,怕是餓狠了才來偷食,這雞權當我買了吧。”
周圍的人還在說,他聽得出來,他們是想弄死自己以絕後患,
便一個勁地往後縮。 突然,一隻略暖的手覆在頭頂,像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懼意,一下一下摸著他的頭,撫平他內心的不安。
第一次,他不敢靠近,見自己被放了,咬著兩隻死雞趕緊逃回山上。
記住了人類的殘忍,和那個人手心裡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少年,他再一次下山。
山下的人卻比之前更加殘忍,這一回,他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焦土之上,屍橫遍野。
簡直比他們狐狸還愛起內訌。
果真如爹娘所言,人類才是最殘忍的存在。
心中想法剛落地,他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樁事。
那個人呢?
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他想,他那個時候可能是無聊了,回憶著那個人的味道一路去尋,尋到了荒原上。
這裡遍布血腥臭味,聞的他都快將那個人的味道給忘了。
他走走停停,在屍塊中穿梭。
最後,在人類築起的城牆外找到了那個人,準確來說,是找到了那具自縊而亡的屍體。
一隻黑貓守在屍體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具再也醒不過來的屍體,好似他只是睡著了一般。
直至屍體開始腐爛發臭,乃至變成骸骨了,黑貓這才離開。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再一次出現在一個味道極其相似的人身旁。
一次一次,周而複始。
“就這麽喜歡那個人類?”
他始終無法體會黑貓的心情,更不明白她這樣做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但那時,他已經陪著黑貓不知轉了幾個輪回。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隻黑貓素來對自己懷有很深的敵意,可能是覺得自己分走了那個人的注意,向來不搭理他。
唯有那次,守在死了的人身旁啞聲道:“我討厭人類。”
這一點不止是她,幾乎所有的精怪都討厭,他們一致認為,人類是一種非常貪婪的生物。
既然如此,她又為何偏偏對一個人情有獨鍾?
“他是第一個收留我的人,給我取了名字,怕我走丟還給我戴上了鈴鐺。”
黑貓炫耀似的高抬下巴,露出最為脆弱的脖子。
銀色鈴鐺,叮當作響。
只是因為這種小事,她就能做到這種地步?
他不理解,但他自己的行為也同樣不被理解,僅是因為那個人放了自己一條生路,僅是因為……那手心裡的溫度。
白無月盯著畫上的人半晌,搖頭自嘲了一聲。
“真是個笨蛋。”他是活的時間太長了,才會想起這麽無聊的事吧。
——
三青閣三樓,憋半天都畫不出一張白符的薑離,接連不斷地打著噴嚏。
大有被一盆胡椒面糊臉的錯覺。
真是奇了怪了,這裡昨天不是剛打掃乾淨麽,按理說沒那麽多浮塵啊。
“那是因為有人在念叨你。”
“哦——你終於肯搭理我了。”薑離眯起眼眸看向手中的判官筆,笑的有些痞。
器靈:……
他奶奶的,這是被耍了啊!
早知道,再等等,等他熬不下去了來求自己就好了。
唉!真是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