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街道上熱鬧起來,人們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恆典當的夥計們也特別高興,本以為今年盈利不好,免不了一頓訓斥。
沒想到東家竟然沒有責備他們,還多給發了工錢。
今日當鋪夥計六子就出來幫忙跑腿,去雜貨鋪買東西,鄭朝奉說今天要掃掃當鋪的灰塵,爭取來年能掙更多錢。
六子是當鋪裡最勤快的夥計,他為了能多存點錢,今年也沒有回家,反正都習慣了,三年不回家,能夠省下不少路費。
再多熬幾年就回鄉蓋房子娶媳婦,然後就守著老父母再也不出門了。
買完東西,見天色還早,來到茶館要了杯茶水,回去還要上工,可不敢喝酒。
領了工錢又省了路費,六子今天破天荒的要了一盤花生豆,算是犒賞自己了。
茶館裡稀稀拉拉坐了幾桌人,隔壁桌有一個江湖藝人口若懸河的對另一個人說話。
六子離得近,聽得很真切,一個是賣戲法的,一個是賭徒。
“兄弟,今兒個咱倆遇著了就是緣分,既然您高看我一眼,賞口酒喝,我跟你說說交心的話。”賣戲法的情真意切。
“老哥哥,您說!”賭徒又給他倒杯酒。
“我看你的財運,被煞氣遮蔽,以前總是小有偏財進帳,按照你的運勢近幾日應該有一筆大進項,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卻被煞氣毀去,可惜啊!”
賭徒一想也是啊!
以前還能少贏點兒錢,前兩天開始走背字,每次都是輸得底兒掉回來。
賭徒急切的問:“沒錯,老哥哥,這是怎麽回事?”
怎回事?
豬養肥了,該宰了唄。
賣戲法的這麽想,但是不能這麽說。
賣戲法的一臉高深說:“你最近一定衝撞了什麽。”
“沒有啊。”
“最近有沒有走夜路?”
“沒有,天黑前就回家。”
嘿!這麽自律當什麽賭徒啊!
“你再想想。”賣戲法的接著說。
“真的沒有,我除了去那兒玩兒兩把,就是回家。”賭徒很肯定。
“緣由可能在你家人身上,最近可與家人有什麽爭執?”
賭徒家裡哪有不打架的?往這方面猜就對了。
“沒有啊,我從小父母雙亡,至今未娶親。家徒四壁,僅我一人,連條狗都沒養!”
得了!
光棍兒一個!
“嗯……”賣戲法的沉吟一會,“那就不是你的緣故,而是外面的。”
“你仔細回想,有時候冥冥之中,一件很小的事情就會影響到你的氣運。”賣戲法的很沉得住氣。
賭徒頭都大了,想不出來又著急,說:“我前日出門,在村頭踩了狗屎,算不算?”
“算!”賣戲法的高聲說道。
急得都破音兒了。
引得茶館裡的人紛紛看向他們。
賣戲法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說:“當然算,這就是你倒霉的開始。”
賭徒激動地站起來:“我這就回去把那隻狗崽子宰了。”
“且慢,宰了它也無濟於事。有我幫你,你的霉運也能轉成好運。”
“轉運?”
“對,轉運——轉成狗屎運。”賣戲法的說。
賣戲法的順杆子爬,乾這一行不能貪心,理由牽強不要緊,對方肯相信就行。
有些同行為了找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錯過了蒙騙的最好時機,
很容易把生意攪黃了。 “狗屎運”能騙了他更好,騙不了也蹭了壺酒喝,不虧。
賭徒一聽,為難的說:“呃……老哥哥,能不能轉成別的運,這個聽著不好。”
“哼!就你們這些不懂的人才會挑三揀四,你可知道要是得了這個千載難逢的‘狗屎運’,所得到的……夠你嚼谷一輩子。”
賭徒一想也是,甭說叫“狗屎運”了,就是為了轉運吃都行!
“老哥哥,如何轉運?”
賣戲法的這時倒是不著急了,心中有了底。
裝作為難地說:“嗯,你還是去十方館問問,他們那裡應該有轉運符。”
“哎呦!您可別調理我啦!我敢去那裡嗎?那裡即便是有轉運符,也不是我買得起的。”
賭徒又給對面續上杯酒,說:“老哥哥,既然您能看出來,必定是個有能耐的,就幫襯兄弟一把。要是您手中恰好有符紙,我從您這裡請。”
“好吧,我這裡倒是珍藏了一個,姑且給你吧。”賣戲法的勉為其難道。
“多少錢?我買。”
“你要是這麽說,咱們就白論交情了。這個朋友不交也罷,就此別過。”賣戲法的說著,幹了最後一杯酒起身要離開。
“別,老哥哥。是兄弟我的錯,你的符紙我拿著了,你這個朋友我也交定了。”
這下賣戲法的才又回到座位。
從懷中掏出一張雨字頭符紙,上面亂糟糟的不知是什麽鬼畫符。
六子本來是不懂這些,不過昨日朝奉給每個人一個護身符。
說是東家花高價買來的,那張護身符便是雨字頭的符紙。
鄰桌賣戲法的拿出的符紙也是雨字頭符紙,倘若沒有見過東家給的符紙也就罷了,如今見了好的,再看見劣質的符紙,即便不懂也是能分辨出個好壞來。
想著,六子嗤笑出聲。
賣戲法的斜歪他一眼,並不理睬。將符紙疊好,遞給賭徒說:
“你把這個符紙供起來,一連齋供七日,才能轉運。”
“怎樣齋供?”
“上香,燃燭。”賣戲法的說。
賭徒點頭,這好辦。
“還沒說完呢。再供上——向陽桃樹生的桃子,全和人做的五樣糕點,新喪婦人釀的寡酒。”賣戲法的接著說
“啊!”賭徒張大嘴巴。
現在到哪裡找桃子去?還沒結果呢,更別說什麽向陽桃樹的桃子了。
全和人做的糕點就更不可能了,總不好買糕點的時候問人家,你家中長輩可否俱在?
那不讓人打出來啊!
還有這新喪婦人釀的寡酒。
多損呐!都是新喪婦人了,哪有心思釀酒?
賭徒哭喪著臉:“這後三樣我找不來。”
“唉,那我這符紙給了你也沒用。”賣戲法的有些可惜。
“不如老哥哥幫幫我吧。”
“這後三樣,我也不好找啊。”賣戲法的一臉為難。
不好找是不好找,可沒說找不著。
賭徒一聽有戲,掏出二兩銀子,說:“老哥哥您神通廣大幫幫忙。”
賣戲法的也不應聲,只是一味地歎氣。
賭徒又掏出三兩銀子,一並推到對面,說:“老哥哥,我就這麽多了,您就可憐可憐兄弟吧。”
賣戲法的見榨不出油水了,勉為其難的收下銀兩。
“好吧,後三樣我去找,不夠的我給你填上了,誰讓咱們相識一場呢。你只需要在家中擺上香燭,敬拜七日便好。”
“多謝老哥哥。”
六子看那賭徒上當走了。
笑著搖搖頭,結了帳也要離開。
跟在鄭朝奉身邊多少長了些見識,只是沒想到自己小小年就能看明白的事情,賭徒那麽大的人還會上當。
“小兄弟,你在邊兒上似乎不信呢。”
賣戲法的見賭徒走了,起身擋住六子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