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
嬴方忍不住的生吞口水,心中掀起了無邊的驚濤。
鞭打普通的百姓。
在以前。
對於不乾活的人,他都是提著棒子在後面趕。
根本沒有說這些。
這張三就是站著歇息了一下,所以他才用鞭子抽。
這種人,不抽就不知道乾活。
可是。
現在聽著嬴城說了一通話。
看似說著和他毆打張三沒有任何的關系。
可。
按照新秦律,毆打他人罪被納入故意傷害他人罪裡面,是會被貶為奴等五年以下的。
一鞭子下去。
毀的是整個人生!
民等有九流。
一流民等。
其下。
由奴轉民為第九流。
而如他這種,一旦從官等罪及奴等,再恢復到民等,是需要從民等五流重新做起的。
從官等驚到奴等容易,可想要從民等五流成為官等九流,將是一條漫長的路途。
嬴城這是打算深究。
甚至於。
他會被當做典型來處理。
“我,下官知罪!”
噗通一聲,嬴方就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哀求了起來。
試圖讓嬴城從輕處理。
真正看過奴役管理條例就會明白。
奴夷之策,一步走錯,便是地獄,看似沒有舊秦律嚴酷,可,刑事法中沒有了死罪全部采用奴夷並罪之罰,那才是真正的森寒。
“張三,你可要上訴於你們裡正?”
嬴城沒有理會嬴方的求饒,而是看向張三,他剛剛看到的就是張三被打了一鞭子。
“額,啥上訴?”張三不解的又問道。
嬴城目光漸漸一寒,道:“以刑事法上訴裡正毆打於你!”
“刑事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罪!”
“毆打他人造成輕傷,三年以下降等處罪,並賠償醫治,精神等費用。”
“這!”張三忍不住的奇怪的看向了裡正嬴方。
不知道該如何辦。
“哦,對對對,張三,我對我剛剛的行為向你道歉,你千萬不要上訴,我給你錢,一百錢,只要你別上訴,你想要什麽我全滿足你!”嬴方似乎也才想起來。
在刑事法之中,只要張三不上訴或者選擇和解。
就不會有什麽懲罰。
“一百錢?”張三驚奇的盯著嬴方,又看向了嬴城,啥情況還是沒有明白過來,不過卻是對嬴方伸手道:“一百一十錢!”
嬴方頓時大喜,震聲道:“沒問題,沒問題,回頭,不,不用回頭,我現在就去給你取來。”
嬴城搖頭笑了笑,又瞅著嬴方,笑吟吟的問道:“你知道褻瀆律法罪是什麽嗎?”
“第三百二十一條規定,褻瀆律法罪。”
“在廷尉的調節下,雙方和解叫和解。”
“在明知自己犯罪情況下,私下以暴力威脅誘惑引誘等方式試圖抹除自己的犯罪行為,便是對律法的褻瀆。”
“而褻瀆律法,以三年以上降等處罪。”
“啊,我,下官,我……下官知錯了!”嬴方自己也懵了。
這種事情在舊秦律下,根本就不是事。
尤其是他還是裡正鞭打一個貧民,沒有律法規定,更沒有人來管。
可這。
怎麽還冒出來一個褻瀆律法罪,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就算是你和解了,其他民等及以上者若覺不公,即可以訴訟與非訴訟法,以公訴方式上訴你。”嬴城笑了笑說道:“廷尉需要重理此事,你就要活得公訴之人的諒解。”
“我很好奇,你有多少錢,能夠讓你賠?”
“啊,這,下官!”嬴方這次真的蒙了,秦律的內容,真的太多了,根本記不過來。
嬴城澹澹的笑道:“行政法中也有規定,對於官員毆打民等及以上,以擅權罪論處。”
“只有廷尉捕快捕捉疑罪、待罪之人過程中,產生不已毆打為目的毆打行為,才屬於官員權力范圍。”
聽到又有一項罪民。
嬴方這次徹底的沉默了下來。
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面如死灰。
嬴城瞅著嬴方,搖頭道:“秦律的規定很細的,其實,對你來說,你根本不用如此緊張!”
“而且我覺得,你似乎搞錯了一件事。”
“降等處理和降奴等處理,降夷等處理三種處理之法。”
嬴方忍不住的抬頭看向嬴城,因為他明顯感覺到嬴城的語氣略有舒緩。
只剩下不解。
嬴城道:“降等處理只是在一定期限之內以三流越等的方式處理,對於你這種行為,你在二等九流,頂格處理,也是三年期的三等二流。”
“而不並非直接降為四等!”
“期限一過,你會恢復二等九流的身份,繼續歷任官員。”
“而你毆打他人,可以視傷重情況酌情處理。”
“甚至你態度良好,賠償到位,甚至不需要降等,只需要轉交奉常府,糾正思想行為即可。”
“秦律,並沒有你認識之中的森寒,只是你覺得新秦律森寒罷了。”
“尤其是,你身上還背負著宗室的身份。”
“這!”嬴方一臉驚疑之色的盯著嬴城,他覺得嬴城身為監國,沒有必要騙他。
隻感覺全身輕松了下來。
甚至下定決心回去要把整本秦律都背下來,秦律涉及到方方面面,非常之繁雜,根本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理解的。
“那麽,你覺得,你剛剛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呢?”嬴城笑吟吟的盯著嬴方。
嬴方心中沉吟,說了這麽多,現在嬴城的提問,才是決定他命運的時刻。
左右思襯。
嬴方也是殊死一搏的問道:“敢問監國,現在可是庭審?”
嬴城說了那麽多,他沒有領會是不可能的。
褻瀆律法即不能拋開廷尉處理違法之事。
而監國之權僅次於帝權,同不在等,擁有至高無上之權,總領軍政大事。
“只要律法之公正,無論何處均為庭審!”嬴城點頭道。
“既如此!”嬴城猶豫了一下,扭頭看向張三,甩著袖子九十度躬禮,道:“我對剛才鞭打於你的行為道歉。”
“張三,請受嬴方一拜,請你原諒嬴方剛剛無禮行為。”
“額?”張三一副懵逼的瞅著嬴方,左看右看不知道怎麽辦,卻也是急忙道:“小的不敢,方公子如此折煞小的了。”
另外令人也一副驚呆了樣子盯著嬴方。
嬴方是誰。
贏姓,皇室的人。
他們豈能和皇室的人相提並論。
完全不敢想象。
皇室的人竟然會想他們道歉。
哪裡敢接手啊。
張三慌了慌。
一起來的另外兩人也慌了慌。
卻是嬴方,起身之後又道:“一百五十錢,對於剛剛的行為,我願意賠償你們三人一人一百五十錢,以此獲得你們的諒解!”
瞬間。
張三身體都驚顫的盯著嬴方,驚問道:“方公子,這,真的,這這這,小的不能要,不能要!”
旁邊的兩人也急忙搖頭道:“對對對,我們更不能要,方公子並沒有打我們,給張三一人就好,給張三一人就好。”
如此的謙讓。
旁邊看著的嬴城只能是心中一歎。
尊卑之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的烙印在了這些原本是關內侯府食邑身份的良民之中,絕不是一道律令就能夠改變的。
而如此謙讓。
很大一部分原因,並非這些人不貪錢,只是害怕被報復罷了。
那近乎刻在骨子裡的畏懼。
令人透心的發寒。
“給你們就拿著。”嬴城見三人戰戰兢兢的拒絕,沉聲道:“道歉賠償,現在你們三人,可否接受,亦或者上訴於我。”
】
隨著嬴城問話,嬴方也是一臉期待的看向張三三人。
張三搖頭急忙道:“不上訴,不上訴。”
嬴城全程目睹。
這裡面但凡嬴方言語上有威脅,他都能再嚴厲一點定罪。
但是嬴方沒有。
而張三三人完全沒有半點上訴的想法。
嬴城點了點頭道,繼續看向嬴方。
這只是處理了刑事法。
真正問題。
是行政法的問題。
官員不能輕易的毆打百姓,官員是大秦的門面,這個門面要是歪曲難看,誰還進大秦這道門。
嬴方也是聰明,似乎知道嬴城要什麽,當即沉聲道:“下官自罰,耕地半月,就由張三監督,若做不到,自罪奪官降等!”
嬴城點了點頭。
當即道:“記錄,始皇三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內史郡雍城縣雍城鄉附雍裡裡正嬴方,春耕之時鞭打拉種之良民張三,張三輕微傷,監國以行審判之權,嬴方致歉於三人,並賠償張三三人每人一百五十錢,限三日內賠償到位,另嬴方自罰耕地半月。
議判。
經十五日內無上訴,公訴,即議決。”
嬴方聞言。
終於長松了一口涼氣的拜服道:“下官謹遵監國之決!”
張三三人也是一臉高興的樣子,學著嬴方拜服道:“草民謹遵監國之決。”
嬴城見此,皆大歡喜。
沒辦法。
但凡今日嬴方對他的態度惡劣一點,他都能把嬴方扒層皮!
但現在。
嬴方對他態度良好。
只能是嬴方毆打張三的問題,而這,不管是嬴方打了張三多少鞭子,沒有輕重傷或者重傷乃至致殘,都不能定格處理。
革職嬴方三年以儆效尤。
能讓嬴方道歉賠償並自罰,這已經條件允許下非常頂格的處理方式。
並非說不能頂格處理。
而是一旦頂格處理,官與民,本身為勳貴與食邑之間的矛盾,就會直接飆升到一個不可調和的程度。
勳貴還沒有適應變化,定格處理是極其不合適的。
尤其是。
毆打不致傷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事件。
兩百萬的故事,並不是不可列舉。
一條人命尚且六十萬!
何況在這古老的時代,能到達這個地步,足以在律法一道古今未來,獨領風騷!
就本身而言。
官員就是特權等級,無可厚非!
不過!
處理完嬴方的事,嬴城目光寒徹的沉聲道:“傳雍城裡宣傳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