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完美的勝利！

赫威特伯爵的廳堂內卻氣氛沉鬱。

嗚嗚嗚

女孩在哭泣，哀傷撒滿了整座廳堂和其中的每一個人。

國王獨坐高台。

貴族、軍官和仕女們分立在兩側。

嗚嗚嗚

跪在國王腳下的女孩兒無法自製地掩面痛哭，令眾人不由深深共情，暗暗惋惜。

“仙女島的悲劇實在令人遺憾。”

黑港城執政官貝裡·唐德利恩伯爵開口說。

眾人紛紛看向他。

在場的幾百人中，貝裡·唐德利恩已經是國王之下地位最高最親近的一個了。他的發言顯然不該輕視。

“米亞小姐，千萬保重身體，振作起來。畢竟，”貝裡·唐德利恩對著跪倒的米亞·希山輕輕歎息，“你已經是法曼家族唯一的幸存者了。”

眾人無不低頭默哀。

絕大多數人都還是剛剛聽聞仙女島的慘劇。

鴉眼攸倫帶著鐵種們佔領了港口和城堡，洗劫了整個島嶼，毀了一家悠久榮耀的貴族。

已經沒人會懷疑這種事的真假。

恐怖的海怪在灰盾島外的海上展現出了它的威能。喬佛裡國王的神恩之力自然更勝一籌，可仙女島的法曼家族?

所有人都知道答桉。

法曼家族毫無還手之力，艦隊被毀被搶奪，活下來的族人和部屬也都成了鐵種們取樂凌辱的道具，生不如死。

最令人氣憤的是。

包括法曼伯爵在內，十幾位榮譽的貴族竟被鐵種們做成了“船首像”！?

從仙女島到盾牌列島，沒日沒夜的海風和浪潮、寒冷潮濕的空氣、苦鹹的海水，人類怎麽能經受住這等折磨?

仿佛諸神庇佑，米亞·希山竟然奇跡般地撐過了五天的地獄之路。

其他人就沒她這麽好運了。

“船首像”和鐵種艦隊上的俘虜們都已經被折磨致死，拋屍大海。

也正因為知道這些情報，國王陛下才在昨日果斷下令擊沉了鐵種的艦隊，以此告慰法曼家族的在天之靈。

艦炮所到之處只有凶惡的掠奪者和鐵種幫凶，連法曼家的屍體都沒有。

王家艦隊的艦長們這麽說。

盾牌列島當然不會質疑或者反駁。的確，七國的國王陛下怎麽會漠視忠實臣民的生命呢?何況法曼家還是西境的封臣。

好像，法曼伯爵的妹妹還是瑟曦太后年輕時候的好朋友呢。

喬佛裡國王應該會有所優待。

但又能如何彌補?

人們看向仍然哀痛不止的米亞·希山。只剩下一個私生女，法曼家族就要從此消亡了嗎?還是說……

“米亞。”國王身子前傾，伸出右手撫慰他腳下的可憐女孩兒。

“法曼家族實在不該遭此厄運。只可惜，還未覺醒的海妖克拉肯卻被鴉眼這等奸邪之徒所操控，西境沒有能抵禦海妖的力量。”

人們第一次聽到海怪的名字。海妖克拉肯，好陌生。

“不過，法曼家的苦難不會白受，罪人將得到應有的懲罰！”國王將米亞·希山扶了起來，“帶鴉眼！”

兩個近衛軍將鴉眼攸倫押了上來。這家夥已經恢復了意識。

鴉眼放肆傲慢地笑著。

喬佛裡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米亞，你想怎麽懲罰他?盡管說。”

米亞·希山擦了擦眼角，轉身看見鴉眼那張恐怖狠毒的臉，立刻滿心驚懼，下意識退後兩步，直抵到國王座位之前。

然後她反應過來，注意到了鴉眼身上的沉重枷鎖。

一瞬間，這些天來累積的所有恐懼和痛苦都轉化成無窮無盡的憤恨，讓她忍不住高亢地尖叫大喊，

吼出自己全部的情緒。如此殘忍冷血的惡魔！

毀了法曼家也就算了，竟然還這麽對我！?我做的還不夠好?！

那匕首。

那匕首好甜，割的我好痛。

我的舌頭！

我詛咒你！你這種人就該墮入地獄的最底層！可我不能說話。

好難受啊。

我說不了話。

海水好冷！海風那麽鋒利！

嗆水更恐怖。

夜裡的大海那麽孤獨。只有黑鐵的處女神和我作伴。

處女神！

它不怕冷！不怕風！不用呼吸！

它還是處女。

呵！黑鐵做的處女！算什麽夥伴！

只有我一個……

鴉眼！

我能咬著牙堅持活下來，就是為了親眼看見你的末日！你該跪在刀劍爛泥裡懺悔哭訴！毫無尊嚴的哀求憐憫！而絕不會得到寬恕！

怎麽懲罰鴉眼！?

殺了他！把他綁在船頭一百天！把他扔海裡喂鯊魚！把他切成一千一萬片！把他……

宣泄情緒的短短時間之中，米亞·希山想出了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懲罰方法，恐怕有上百種。還依舊覺得不夠解恨！遠遠不夠！

但最終。

她一個刑罰也沒喊出來。

停下尖叫、平靜下來之後，她只是說:“聽憑陛下吩咐。”

還嫌不夠，米亞·希山繼續補充道:“仰賴陛下恩德，米亞得以目睹您降伏海妖的無上光輝，也由此知曉了大局危難。”

她恨恨地盯著鴉眼:“倘若這怪物對七國安寧或對抗末日稍有作用，那就讓他暫且苟活吧！”

嗯?

一時間，全場寂靜。

眾人的注視之中，喬佛裡國王竟然沒有拒絕，只是默默坐回了座位，似乎是有些意動！

人們不由悄悄議論起來。

灰盾島的領主騎士們大多有些焦躁不忿，驚詫於米亞·希山的奇怪建言。

饒鴉眼一命?

說得倒輕巧！灰盾島的港口都燒成了灰！鎮子上死了多少人啊！

更何況，盾牌列島天生的使命就是抵抗鐵種的掠奪。千百年來的長船入侵之中，流了數不清的鮮血的雙方的仇恨早就已經無法磨滅。

對於惡貫滿盈的鴉眼攸倫，盾牌列島的意見只有一個——立即處死！

可，要他們站出來抗議?

盾牌的騎士們都看向米亞·希山，目光複雜。

這個私生女說的確實好聽。

法曼家族的遭遇顯然比灰盾島更加慘烈。但為了“大局危難”，她還是放棄了仇恨，將鴉眼交給國王。

灰盾島則要不顧大局?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出列。

“鴉眼。”國王卻突然開口。“慶幸你還藏著秘密吧。為了億萬人民，我再饒你一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