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後,李羽幾人在城外一處岔路口看到了騎馬等候的王韞秀,曹蓋文也在旁邊。
幾人合並一處,挑選五十名精銳兵士,星夜奔馳,追擊飛龍兵大隊。
兩日後,眾人追到寧州一間驛站,先追上了飛龍兵和邊令城隨從。
帶隊的是另一名司查使沈飛,從他口中得知,一群刑部官員找來,帶上中書省公文,將王忠嗣帶走了。
沈飛起初自然不肯,然而高華、邊令城都不在,他一個小小司查使,哪攔得過對方?何況對方還有中書省公文。
最後,王忠嗣被他們帶走。
沈飛本想尾隨在後面,誰知對方速度極快,沿途還做下絆子,將他們引入寧州一座縣城。
那縣城縣令也與他們沆瀣一氣,耽擱了他們不少時間,剛出縣城,便被李羽等人追上。
驛站百米外的一處山坡下,高華抱著手臂,正在數落沈飛。
“虧你還是個飛龍兵排名前十的司查使呢,竟被人家這般戲弄,簡直丟人丟到家了!”
沈飛低頭受訓,不敢反駁。
王韞秀抬頭看了一眼下墜的夕陽,道:“咱們繼續追擊吧,應該離他們不遠了!”
高華反對道:“先揪出內奸,免得他又通風報信!”
曹蓋文想了想,道:“據龍兒說,郭海訓了不少飛鴿,你們從朔州城出來時,他們只怕已用飛鴿通了消息。”
李光弼沉聲道:“以李林甫的勢力和手段,要想阻攔我們,絕非難事。”
王韞秀轉頭看向李羽:“李公子,你怎麽說?”
“我們不必追趕王將軍,只需讓邊少監見到聖人,王將軍就有救了!”李羽回答。
邊令城笑道:“不錯,關鍵是讓本監見到聖人,他們的一切陰謀,就都無法得逞了!”
李光弼濃眉一挑,大聲道:“拿地圖來!”
一名軍士取出份地圖,攤在地上。
眾人聚在地圖邊,李光弼在地圖上一指:“從寧州去長安有兩條路,一條官道,一條小路。要想避開李林甫布置,我建議走小路!”
高華道:“我沒意見,但我總覺得應該把內奸的事先處理了!”
王韞秀道:“現在沒功夫管這種小事,就聽李將軍的,大家改走小路!”
“小事?內奸若不處理,若是通風報信的話,咱們走小路的事不就暴露了?”
“時間緊急,要抓內奸,需要耽擱多少時間?”
聽兩女爭吵,曹蓋文提議道:“可以將這些飛龍兵和侍從都留下,不告訴他們我們走哪條路就是了!”
高華依然反對:“那內奸不會偷偷跟過來,根據地面痕跡判斷我們走的方向嗎?”
李光弼瞥了邊令城一眼:“除非讓飛龍兵將所有嫌疑人都綁起來、看護著,不準他們隨意行動!”
邊令城眯著眼不說話,顯然不大同意。
王韞秀又向李羽看了過來,她知道高華比較聽李羽的話,遂道:“李公子,你覺得走哪條路好?”
李羽毫不猶豫道:“咱們走第三條路!”
……
長安城,平康坊。
大年初四,整座長安城還縈繞在新年氛圍中。雖寒風颯颯,街上依然歡聲笑語、驢嘶馬鳴,好不熱鬧。
李林甫的相府位於坊西。
按理說,以他如今權勢,這時家門外該是車水馬龍、冠蓋如雲才對。
然而相府門外,卻意外的安靜。
並非別人不想拜訪李林甫,
而是這位右相有個規矩,每個月初四、十四、二十四這三天,從不見客。 這個規矩很怪,卻沒人敢違背。
有傳言說李林甫的父親,是某年某月初四死的。
究竟如何,就沒有人知道了。
相府佔地面積並不如安祿山府邸大,但內中每一處山石溪水、每一座樓台殿宇、每一條走廊曲徑,皆由李林甫親手設計。
凡進過相府的人,見識到相府慧心勝妙、獨具匠心的布置,都不由暗暗佩服李林甫胸有丘壑。
現在是晌午,本該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相府卻萬籟俱靜。
府中,上至主人、下至奴仆,都在默默做著自己的事。
就算說話,也都是輕聲細語,說的內容全是公事,沒人敢嘻笑打鬧。
平日相府也不是這般的。只因一刻鍾前,府中響起九道鼓聲。
這是“靜鼓”,代表李林甫正在與手下心腹商議大事!
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干擾到李林甫。
相府後宅,有一個形如偃月的廳堂,名為月堂,是李林甫與人商議大事的地方。
此時,月堂內氣氛凝重,共有五人,四個坐著,一個站著。
左邊坐著的兩人身穿青絲軟袍,頭束高冠,長袖飄飄,皆文士打扮。
右邊兩人面色黝黑,皮膚粗糙,膀大腰圓,一看就知是朝廷武將。
王鉷便是兩名文士中的一個,他將目光從董延光身上收了回來,轉頭看向李林甫的後背。
李林甫已經六十多歲了,身材高瘦,後背依然挺直。
半黑半白的雙鬢間,點綴著一雙銳利、堅定的雙眸。
他的手指修長,皮膚依然有活力,並沒有乾枯,與一般的六十多歲老人大為迥異。
他此刻站在一張楠木架子前,擦拭瓷器。
這是他眾多古怪愛好中的一個,每當凝神聚思時,他就喜歡擦拭器物。
王鉷見李林甫放下瓷器,忙道:“相爺,屬下剛才仔細想過了,他們使的定是瞞天過海之計!”
李林甫走到椅子上坐下,欣然道:“說來聽聽。”
王鉷撚須笑道:“他們到了寧州後, 其實已經知道我們在邊令城身邊安了線人。將飛龍兵和眾侍從留在原地,便是證明!”
董延光道:“照王中丞這麽說,他們表面走官路,是為了讓線人提供假消息,實則朝小路去了?然而,我們在小路也設了關卡,並未看到他們!”
王鉷不急不徐道:“誰說他們朝小路去了?”
“那你什麽意思?”
王鉷微笑道:“一共就只有兩條路,他們難道就不會想到,我們會將兩條路都給堵住嗎?!”
另一名武將名叫王寬,也是個急躁性子,催促道:“王中丞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真個急死了個人!”
王鉷很喜歡看別人急躁,對方越急,他自己就越氣定神閑,笑道:“那線人最新回報,說金吾衛大隊已沿著官道返回,可對?”
王寬愣道:“那又如何?”
王鉷笑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若是沒猜錯,他們已悄悄潛回大隊。他們以為我們不會再防備大隊,所以想潛在隊伍裡,回到長安。”
王寬道:“不能吧?咱們的人也在隊伍裡,難道會發現不了?”
王鉷道:“那名線人應該已經落入他們控制中,他們想讓我們知道什麽,我們就知道什麽!”
董延光一拍大腿,笑道:“若是如此,他們就想岔了。左武衛在高陵坡操練,兩日之內,誰也別想過去,只能繞遠路!”
這時,默默傾聽的李林甫忽然道:“王忠嗣到哪裡了?”
“已過了朗木山,今夜就能到長安。”另一名文官恭恭敬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