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是男人間溝通情感的快捷方式,即使是語言不通的幾個人也是如此。羅刹人好酒,尤其喜好烈性酒。張老三遞過酒瓶,那個羅刹兵絲毫沒有客氣揚起酒瓶猛喝了一大口,然後把酒瓶放到六人共用的小桌上,劉鳳吉偷眼一瞥,瓶子裡的酒明顯下去一指高。劉鳳吉心裡暗中讚歎,人都說老毛子能喝,今天看來確實如此。另一個羅刹兵也不甘示弱,拿起剛放在小桌上的酒瓶也灌了一大口,放在小桌上同樣是瓶子裡的酒明顯去掉一指高。張老三從筐裡取出一隻熏雞,把荷葉攤開,討好地放在兩個羅刹兵面前。兩個羅刹兵看到又一隻油汪汪的雞放在自己面前,馬上扯下雞腿大嚼起來。看到這兩個羅刹兵的狼吞虎咽樣子,而這些食物卻是自己施舍的,劉鳳吉不禁有了高高在上的感覺。聽張二姑父說,羅刹人在沒有拆北台製鐵所之前,他們的車皮竟然往回拉炕席,北台的老百姓還在笑話這羅刹國得多窮啊!
車到歪頭山,又上來了兩個羅刹兵。這兩個羅刹兵每人手拿著一瓶俄得克,他們倆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可是當他們聞到烈性酒的味道,立刻就奔劉鳳吉他們的座位而來。本著酒友一家親的原則,先前那兩個羅刹兵主動這往裡串串,騰出兩個人的位置。後來的兩人羅刹兵一落座,立刻操起放在桌上的酒瓶子就喝。一個人喝完,馬上給另一個人,並且不斷樹起大拇指說哈拉哨。張老三又從筐裡取出一隻熏雞給了後來的兩個羅刹兵。可是不知為什麽,這兩個後來的羅刹兵並不吃雞,只是一個勁兒的灌酒。先來的那兩個羅刹兵也見樣學樣,只要那酒瓶放在桌上,他們倆就拿過來喝一口。無奈僧多粥少,沒到幾分鍾,這瓶散白酒就見了底。後來的那兩個羅刹兵見狀,分別拿出自己的那瓶俄得克放在桌上,其中一個人對劉鳳吉和張老三說:“Пожалуйста,ивытоже.”劉鳳吉雖然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但他看懂了羅刹兵的手勢,這是邀請他們兩個喝酒呀!劉鳳吉也不客氣,拿起藍瓦瓦的酒瓶喝了一小口,然後遞給了張老三。張老三學著羅刹兵的樣子喝了一大口,然後把瓶子放到小桌上。劉鳳吉問:“你感覺這酒怎樣?”
“我覺得就像咱那散白酒多加了水。”張老三實話實說。
“精辟,說的真精辟,沒看出來,你還是有點才的。”劉鳳吉連聲讚道。
一時間,這節車廂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畫面。六個人分成兩部分,四個羅刹兵大口嚼著中國的熏雞,而兩個中國人在分享著羅刹國的俄得克。他們語言不通,只有一句“哈拉哨”是他們共通的。如果這個世界都像今天喝酒那麽和諧,那該多麽美好呀!
下午5:00,火車停在宮原火車站。劉鳳吉與四個羅刹兵惜別,劉鳳吉把筐裡剩下的兩個熏雞分別贈送給前後來的兩撥羅刹兵。
出了宮原火車站,劉鳳吉和張老三坐上洋車去北台。張老三對這裡很熟,他每年都要來這裡兩、三趟。但是那時候坐不起洋車,每次都要步行兩個多小時,而且每次來時都背包摞傘的拿許多田什傅溝當地的土特產。這樣,步行兩個多小時,有時東西多了要走三個小時,其辛苦是可想而知的。如今開天辟地第一回坐著洋車去了北台,真是風光啊!看來還是跟著劉老大好呀!
車到北台製鐵所,天還沒黑,只是暗了許多。找到來福客棧,這是劉鳳吉、山田一郎跟張二姑父去奉天前張二姑父建議孟憲成和萬玉林住的客棧。
孟憲成和萬玉林正要出福客棧去吃晚飯,劉鳳吉差點沒跟他們倆走個頂頭碰。
孟憲成沒有想到劉鳳吉這麽快就回來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大哥,我回來了!”
孟憲成一下子抓住劉鳳吉的手搖晃起來,激動地說:“可把你們盼回來了。”說到這兒,劉鳳吉身後並沒有山田一郎,只有一個陌生人。他不禁問道:“山田一郎呢?怎麽沒找到青葉?”
劉鳳吉並不急於回答孟憲成的問題,他問道:“你們倆是不是出去吃飯?”得到孟憲成肯定的回答後,劉鳳吉說:“我們去到飯館再說。”
萬玉林也與劉鳳吉打招呼,然後四個人一起去飯館。
四個人要了兩葷兩素小菜,燙了兩壺老白乾。孟憲成斟滿酒盅,四個人一飲而盡。劉鳳吉說:“給你倆介紹新朋友——張老三。”
一提到張老三,萬玉林馬上想起胡二狗提到的張老三。他驚訝於怎麽事隔兩天,被追蹤的人怎麽成了朋友?劉鳳吉看到萬玉林和孟憲成的一臉迷惑,他開口道:“這次解救山下青葉,張老弟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現在,他也成為了我們中的一員。”
關於張老三的疑惑解了,但關於山下青葉的事仍然語焉不詳。孟憲成問:“那山下青葉……”
“山下青葉救了下來,她現在很安全。山田一郎和她都留在了奉天。明天我們就去山嘴子與那裡的留守人員會和,然後我們一起都去奉天。”劉鳳吉非常簡單地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太好了,出勞工前我就想到奉天見見大世面。”孟憲成顯得非常高興。
“我可聽說到奉天是見見大十面, 是皇宮裡的大十面,不是見見大世面。”萬玉林撂下酒盅,糾正孟憲成的說法。
大十面學名石經幢,立在奉天皇宮前東華門南側,為八面石柱形,由天蓋、幢身、幢座三部分組成,天蓋為八角亭簷式,上為瓦壟紋飾,下為簷枋;轉角處為一鬥二拱的鬥拱形製;幢身八面,每面豎刻陰文五六行不等,共有五百多個文字,但大部分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幢座八面,各有力士鳧獸浮雕像。因其八面加上頂、底座,故人們俗稱大十面,後來諧音大世面。經幢是寺廟中的構件,作用相當於石碑,雕刻啟請文、咒文、佛號等,並記載寺廟建築年代等事宜。看來萬玉林糾正的不為不對,只不過此時此刻有點兒顯得矯情。
這讓孟憲成較為尷尬,於是他也撂下酒盅還想說點什麽。劉鳳吉端起酒盅說:“不管它是世面還是十面,我們幹了這盅,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四個人一仰脖都幹了此盅,大家喝的都很盡興。尤其張老三更為高興,自從劉鳳吉給孟憲成和萬玉林介紹他是新朋友,張老三一顆懸著的心算落在肚子裡了。他從話外之音裡聽出,劉鳳吉已完全接納了自己,於是張老三逢喝必乾。再加上孟憲成和萬玉林以歡迎的名義分別與他乾酒,這個飯館的酒盅是七錢的大盅,連乾六個就是四兩多。四個人不知不覺就喝了十壺,算一算就是二斤。加上這老白乾是實打實的六十度,一口下去就是一道熱線入胃。張老三喝的又多又猛。老板娘燙到十四壺時,張老三“撲騰”一聲,醉倒在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