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所接觸過的王器,偽王器來看。
它們的基本功能,也就是所反饋給使用著的存在強度。
並非是某種局限的力量,而是更加全面的……如同將存在等級三的能力——形體質量,意識強度,認知范圍,影響能力等,全部賦予了使用者般。
可以稱作偽存三的力量。
“——”
將手掌按在斬馬刀的刀背上,打算將其壓下,卻被反過來將整個身體抬起。
而揮下的刀刃卻沒有外泄出一絲一毫的力量,聚落仍然平靜如初。
如此看來,對存在的基本控制也包括在了賦予的范圍中。
僅僅一個動作,墳某就更加確信了這一結果。
這個結果卻讓墳某更加對自己的新活計發愁。
把眼前這個不聽人說話的中年人打敗的法子,墳某很多。
但是打敗也分不同的情況。
最基本的,就是打敗之後能活蹦亂跳還是會一動不動。
偽三底的水平,對墳某而言恰恰處於難以判斷【度】的范圍。
不使用王器或者偽王器,如果自己親自釋放出三頂存在,確是能夠輕易解決,然而在擊破了王器賦予的存在強度後,暴露在攻擊下的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存在等級一。
一個一旦自己的存在接觸到就需要手動復活的低等存在。
而另一邊,不拿出三級存在的話,又會變得難以應付。
“發什麽呆呢!專心接招!”
“——”
結果就是,釋放二頂存在的自己只是這樣進行了思考,注意力和計算能力就已經開始不足以應對對方一千兩百公裡每秒的出刀,胸口的外套立刻被削開了一道口子。
好在,對方的出刀並沒有章法,完全就是亂揮一通。
令墳某能在重新集中注意力後,在陣雨骨架的驅動下,以慢過對方三百五十公裡每秒的速度加以精準的預測來躲避。
而墳某的一昧躲避,卻讓不斷發起攻擊的中年人沉不住了氣。
他停下腳步,狠狠把斬馬刀往地上一扔。
“媽的!你不是來教訓我的嗎!猶猶豫豫像什麽樣子!有什麽力量你直接用出來啊!”
“我……”
墳某知道對方在說什麽。
哪怕是偽存三,二級與三級的一級存在差距也讓對方能夠觀測到自己的意識。
也許因為對存在的理解不足而無法解析出細致的信息,最基本的自己確實不是敵人,以及自己在放水的事情也瞞不過他。
“我不知道該做到什麽地步……”
“全力!給老子拿出全力來!老子不管你跟么兒說過什麽!但老子是她爹!你敢不順老子的意老子就一票否決!”
“那我呢?”
早已退到了一邊的婦人指了指自己。
“……男人說話娘們少插嘴!”
“……”
在墳某面前說的有氣勢,然而中年人語氣中的一絲猶豫與婦人一臉你最好記著自己說了什麽的表情卻令它知道了真正的家庭地位。
而比起這個,棍王也有說過自己是孝女,對自家人也肯定比對外人夠意思。
萬一真被這個麻煩長輩一句話攪了,墳某都不知道怎麽回去交差。
“……全力?”
“全力!”
“明白了,你準備吧。”
墳某下垂的雙臂微微張開。
“笑死!該準備的是你!”
彎腰撿起斬馬刀,
中年人舞了個不倫不類的刀花,對著墳某的腦袋就是一刀砍下。 “——”
而隨著轉瞬即逝的三頂存在釋放和一聲金屬砸在骨骼上的悶響,中年人的整個上半身倒栽進了泥地裡。
婦人和周圍的居民們紛紛張著嘴,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隨著墳某身上的液壓杆和彈簧逐漸複位,剛剛打出一擊亞光速下勾拳的左臂也被它收了回來。
“承讓了……你還好嗎?可以不去跟棍王告我的狀嗎?”
墳某有些擔心地看著露在泥地外繃直的雙腿。
“……好!”
泥地下傳來了沉悶卻歡快的回應。
“老子認可你了!你最好好生對待我家么兒!”
“呃?我當然不會讓她送死,她又不是傻子……那你又如何?面對我尚且被秒殺,你還要去報仇嗎?”
墳某這話一說出來,婦人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哎呀……還要勞煩你來為我們處理家事……”
“勞煩什麽?應該的!”
“是,畢竟是和棍王說好的。”
“哎呀。”
“你看吧!”
“?”
墳某說不出原因。
它感覺到以眼前的兩個人為中心,似乎這裡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親近起了自己。
怎樣也好,這對自己並沒有壞處。
反正哪怕有什麽誤會,在自己離開世界之後也會消失。
……消失。
“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我該告退了。”
“不留下吃個飯嗎?”
“憨女人!你沒瞧見么兒也不在嗎!”
“噢……噢噢噢!”
“快速,快去。”
“……嗯。”
最後應了一聲,墳某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氣中。
“對了,你先把我拔出來吧。”
“人家都走了。”
“咦?”
——
從天而降的光芒開始從這一方土地上褪去。
相比之下,棍王就要比她老爹要好找得多。
僅僅用二級存在去感知,再往抵觸最強的方向趕去就行。
“——”
墳某的身影從扭曲的空間中出現,同時,一塊比它腦袋大上一圈的五花肉色澤焦黃,上面的油水滋滋作響,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被反手遞了過來。
“給你的,吃吧。”
一片遠離木屋的空地上,在兩千余老少不一,有說有笑的居民的中間,棍王像是早已知道墳某會出現在那裡,坐在一把木凳上,將一隻隻被烤熟的天然沒有腦袋與屁股的動物拆卸開,碼放在長長的木桌上。
動物體態似豬,體型似象,橢圓的軀乾下生著三對腿足,而說是軀乾,因為沒有呼吸,進食,消化等系統而沒有生長正常生物該有的多種內髒,厚實到誇張的骨肉所包裹的只有一顆巨大的心臟。
已經被烤熟的軀體之中,那一顆心臟卻仍然在鮮活泵動。
棍王將其扯下,扔到地上,而很快,隨著心臟的律動,它逐漸將粘在自己上面的泥土轉化成了血肉,又將粘在血肉上的泥土再次轉化成血肉。
幾分鍾後,一具被完整的骨架支撐著的巨大生物就已經趨於完整。
“這是你的作品?”
墳某看著開始脫離地面,懸浮在半空的反常生物學生物,又看向了自己不知何時接過的肉。
“嗯。”
拆完了最後一隻,隨手把烤肉扔到了木桌的盡頭,棍王嘬了嘬手上的油脂。
“不需要喂養,沒有攻擊性,極高的產肉率,但是要拿下它又要費一些力,這玩意就是我們這裡的常規食材。”
“常規嗎。”
“對,也有一些以前帶來的叫什麽雞鴨豬牛啊各類蔬菜啊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養殖起來就沒那麽方便,你不覺得沒必要嗎?”
說著,棍王又開始嗦另一隻手上的油脂。
“——”
“哎喲。”
這時,一根木杖從人群中探出,敲在了她的腦袋上。
“瓜娃子。”
墳某看向了聲音的方向。
一位看起來有些佝僂的老人吹胡子瞪眼地看著棍王。
沒什麽特殊的,只是一個存在等級一中的普通人。
然而,他卻敢對棍王做出攻擊性的行為。
這看起來,卻沒讓它覺得不妥。
“還沒必要嘞!你不吃牛奶啦!”
“哎呀,吃的吃的,牛也有必要嘛……”
棍王笑嘻嘻地就要拿手去撓頭。
“——”
跟著,又挨了一拐棍。
“洗手!”
“哎呀老爺子,我的手乾淨著……”
“乾淨就可以不洗了嗎!”
“這……乾淨著呢洗啥啊……”
“我告訴你!我老伴就是因為吃水時沒洗手才離我而去的!”
“不老婆子她都九十六歲了……”
“還頂嘴!還頂嘴!”
“——”
棍王一邊被敲著腦袋一邊轉過頭來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墳某,指了指身旁的老人。
“他就是這次過壽的老爺子了,按規矩,你來吃他的席該給他祝個壽的。”
“噢……噢,這……祝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墳某趕忙把肉往桌上一放,對著老人行了個禮。
“……”
聽到墳某的聲音,老人才回過頭看向它。
“你是誰?她男人嗎?”
“不,我不是人。”
“你們老想著給我談婚論嫁幹什……”
“好哇。”
老人就像是沒聽到墳某的否認和棍王的無奈一樣繼續叨叨了下去。
“我就說這次人來的怎麽這麽少,原來是你去找男人去了,搶了我的風頭。”
“不少了老爺子上次才一千五百多人呢。”
“少唬我!上次整個村都來了!”
“上次大壽是你十年前了我還沒開始發展勢力我們村能有多少人!”
“現在就很多嗎!”
“現在我們有五億八千萬人!單這個聚落就有兩千萬人!”
“……”
老人張了張嘴,跟著低下頭開始扒拉手指。
“一,二,三……”
“別數了你這麽個數法把手指掰斷了都數不過來,招呼客人的肉準備好了,你要吃啥,我給你做。”
棍王拍了拍老人的背。
“嗯……讓我想想……想想……”
棍王對著墳某攤了攤手。
“看起來我這一下子走不開了,你先跟其他人混混吧,要吃啥自己拿,吃完先別走。”
“好。”
一絲笑意從墳某的處理器中閃過,墳某拿起剛才放回桌上的肉,掀開面具啃了起來。
一邊啃,一邊走進人群,辨別著周遭的談話,思考該加入哪一方。
“——”
然而,一瞬間。
談話的聲音變成了液體噴灑的聲音。
濃稠,鮮紅。
這樣的液體在七零八落卻仍然面帶笑容的屍首與香氣撲鼻的烤肉中流淌。
將墳某的傳感器染紅。
不止,不止這裡,不止這些。
棍王城五億八千萬人,此時已經全部……
“?!”
實感充斥著墳某的每一項觀測方式。
這番慘狀絕對是現實。
“可如果是現實……棍王為什麽沒有阻……”
話音未落,墳某猛地回過頭。
他的身後,有兩個三級存在。
一個,是剛才還在與自己言笑,縱容著老壽星脾氣,此時卻被兩米長的扭曲長槍釘在地上,臉上的憎恨,胸腔的血液,一切的一切隨著生命的存在不斷流失的棍王。
一個,是身著一身血紅色刀刃扭曲而成的全身鎧甲的存在等級三頂。
它對棍王的死沉默不語。
又或者毫不在意。
而也許是感覺到了墳某的視線,它才回過頭,隔著它和墳某的兩層面具令視線相對。
一瞬間,一種無比的熟悉以及厭惡從墳某的處理器中湧出。
“某墳——!!!”
隨著墳某發出的嚎叫,人山人海,酒肉尋歡的棍王城再次出現在了它的接收器中。
“——???”
同樣的實感令正要發作的墳某險之又險地刹住了差點爆發的三頂存在。
“——”
“你怎麽了,你還好嗎?”
看到墳某呆滯著,連手上的肉掉下來了也沒發現,一位居民匆匆結束了和朋友的對話,帶著他們走過來擔心地拍了拍墳某的背,將它從疑惑之中拉回。
“……啊,沒什麽,我手上有傷,一時間使不上力而已。”
說著,墳某甩了甩手,撿起烤肉擦了擦上面的泥土,重新塞回嘴裡。
而看著它的機械嘴,本要製止它的一群人心思一下子被好奇所佔領。
“噢噢這是什麽!你不是人嗎!”
“好精巧的東西,比我們街的工匠還厲害。 ”
“說說看說說看,你是什麽啊?”
“呃……你們一個個來好嗎……”
應付著這群自來熟,墳某卻沒有感到煩躁。
比起被屠殺殆盡,這樣吵吵鬧鬧也是一種能令它安心的現象。
而同時,對於剛才的異狀,墳某已經有了答案。
兩種現實,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存在等級三,已經可以連通過去與未來。
而雖然做不到四級存在那樣隨心所欲的操縱,將一段不同時間段的經歷暫時疊加在當下的現實上,並不是不能做到。
然而,墳某並沒有這麽做。
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有誰能夠如此簡單地影響墳某,把它沒有經歷過的事項毫無阻礙地疊加在它的現實上?
有的。
自己就可以。
並非是墳某,而是某個過去從它身上脫離的存在,一個【記錄】。
如同冠王的記錄令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般。
墳某的記錄,令它看到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而在這個輪回的世界中,若是自己不加以干涉,過去就會成為既定的未來。
“——你是想告訴我這個嗎?”
“你想要我做什麽?”
“你要我回想起對某墳的憎恨?你要我殺死他?”
“你的目的是什麽?”
“另一個我,你回答我。”
墳某的詢問沒有帶來一絲變化。
周遭仍然熱鬧非凡。
就如同曾經不知多少次的輪回一般,等待著滅亡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