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莫裝逼,裝逼遭雷劈”
張佑再次敗倒在這句話上。
老仆人二話不說,拎起酒壇就給兩隻大海碗斟滿了酒。
上好花雕酒,在春日的月光下散發出粼粼波光。
一隻碗估計能裝二斤酒,如果一口氣喝下去,不出意外的話,張佑可能會醉死當場。
張佑扭頭望向官府的大門,滿臉後悔之色,一句經典的古龍台詞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不該來。”
“可是我已經來了……”
張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來了還能走嗎?
佟知府狠狠拍了拍他的肩,張佑痛得嘴一咧,不由自主便坐了下來。
“小子,哈哈,不錯不錯,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敢在酒桌上跟老夫叫板的,你很有種!老夫看得起你!”
張佑快哭了。
聽聽人家這口氣,多麽的獨孤求敗啊……
“佟大人,您可不可以當我沒來過……”張佑越說越沒底氣,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在張佑驚懼的目光下,佟珍哈哈一笑,端起桌上海碗,一飲而盡,毫不講究的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然後用眼神示意張佑,該他喝酒了。
蒼天呐,這特麽那是個文臣該有的樣子啊!
張佑歎了口氣,他怎麽也沒想到,今天竟是他“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日子,人已逼到這份上了,怎麽辦?喝吧。
張佑也端起了海碗,用極其悲壯幽怨的目光瞧了佟知府一眼,然後一仰脖子,兩斤酒很快入了肚。
這時代酒的度數並不高,大概只有二三十來度,可張佑也不是經常喝酒的,一口氣喝兩斤下去,隻感覺肚裡跟著了火似的,燒得五髒六腑都痛苦的糾結成一團。
難受,不是一般的難受……
佟珍見張佑如此爽快的喝幹了一碗,愈發高興,他開始對這個年輕人有了興趣。
張佑卻有苦難言,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兩隻眼珠子連轉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樣直楞楞的盯著佟知府,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整個人僵住了一般。
佟珍丞哈哈大笑,邊笑邊示意身旁的老仆重新斟滿兩隻大海碗,然後使勁拍著張佑的肩膀,朗聲道:“你小子不錯,哈哈,將來必是個有出息的,來,咱們再……”
話未說完,卻見張佑像災難片裡的自由女神似的,挺直著身子,腦袋使勁往石桌上一栽,“砰”的一聲狠狠撞在石桌上,像個皮球似的彈了幾下,……徹底醉暈了。
真醉暈了嗎?那還不至於,但是張佑知道再不醉可不行了,先不說這酒的度數,光是兩斤兩斤的喝肚子也受不了啊,三十六計,暈為上策。此時不暈,更待何時!
佟珍保持著端酒碗的姿勢,爽朗的大笑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嘎然而止,歡快的神情仿佛被冰雪凍上了一般,瞬間凝固······
良久·····
這····怎麽回事?”佟珍被人踹了一腳屁股似的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大怒。
“老爺,他醉倒了……”老仆人站在旁邊半闔著眼,雲淡風輕的道。
佟珍楞了楞,失笑道:“這小子,老夫還以為他是個真人不露相的酒中英豪呢,原來是個裝腔作勢的熊包……”
說著佟珍伸手拍了拍張佑的肩,張佑倒在桌上,妥妥的像條死魚。
老仆人蹙著眉,忽然開口道:“老爺,小心有詐!”
佟珍愕然:“這···有什麽詐?”
老仆人半闔的眼睛睜開,
眼中射出兩道懾人的精光。 “老爺,這經商之人多為狡詐之輩,此人擺出一身膽氣的模樣,孤身前來府衙與老爺喝酒,卻一碗就倒,令人懷疑……”
“懷疑什麽?”佟珍不解道。
“我也不知,隻覺此人甚是奇怪,而且我聽說這如意樓與天然居似有不和,而天然居似乎與宋興文關系比較密切,保不準他是拉您做靠山的。”
佟珍大吃一驚,微眯著雙眼:“你是說……這小子特意跑到本官面前是找我作為靠山?”
老仆人眼瞼又微微垂下:“老奴只是猜測而已,這也··不好說。”
“不過是與不是,不如把人弄醒,老爺慢慢訊問便知。”
·······
這一倒便是整整一夜。
張佑醒來時已是下第二天早上了。
眼還沒睜開,張佑便捂著腦袋呻吟了一聲。
酒,真他娘的不是個好東西!
特別是那種被人逼著喝下去的酒。
張佑歎了口氣,緩緩睜開眼,視線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然後他便看見佟珍那張滄桑的大臉離他的腦袋不到一尺,正朝著他猙獰的冷笑。
“啊——你,你……要幹什麽?”張佑驚恐萬狀,雙手護胸。
“說!”佟珍大喝道。
“說……說什麽?”張佑大愕。
“快說!”
“說什麽?”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即可叫人拿你下獄。”佟珍厲聲道。
張佑快哭了:“佟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想說,說什麽都行,可是……您到底要我說什麽啊?”
這幾天絕對不是張佑幸運日。
張佑的心跳得老高,蒼白的俊臉冷汗不停的淌,可他卻不敢抬手擦。
當官的陰險啊!不論古今,當官的都是那麽黑。前一刻還在一起親親熱熱的喝酒,下一刻立馬翻臉不認人,張佑心中萬分悲涼,數千頭草泥馬奔湧而過,同時亦悔恨無比。
佟珍那老臉愈發猙獰了。
“來人,將此人給我拿下!”
張佑大急,帶著哭音說了一句。
“大人慢著!慢著……我們昨晚一起喝過酒的,你還記得嗎?”
佟珍:“········”
費了好一番口舌之後······
“如此說來, 你不是加害於我的?”佟珍瞪著張佑,眼中寒意未褪。
謀害??
我去,這老頭有迫害妄想症嗎?
這個時代當官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麽?
張佑長長歎息:“大人實在是目光如炬……事情其實沒有那麽複雜。”
“那你跟老夫才喝了一碗酒就趴下是什麽意思?不是算計老子?”
張佑隻覺得胸腔中有股悲憤的情緒在蔓延:“大人,酒量小是天生的……罪不至死啊!”
張佑終於是松了口氣。
“剛才是老夫突兀來,還請張掌櫃見諒!”佟珍又恢復了慈祥的一面。
張佑一臉無語,待平複會心神後,緩緩道,“草民此次冒昧來訪實則是想給大人您帶來一場富貴。”
佟珍聞言,雙眼一挑,“哦?給我帶來一場富貴?”
哈哈哈哈,一陣冷笑,“張掌櫃啊,想必你也瞧見了,老夫都已是快六十的人了,你覺得我需要這富貴嗎?”
張佑愕然,對啊,這老頭估計過幾年都快要致仕了,還能有什麽富貴可追求的,哎呀,失算呐,這出門前忘了打聽這知府大人的年齡了。
但轉念一想,不對啊,這老頭總有子嗣吧,對,還有希望。
張佑微微一笑道,“大人您何出此言呐,您正是乾勁十足的時候,再為我大明奉獻一二十年那是不在話下,更何況您不還有子孫嗎?這富貴若能延續後代,豈不美哉。”
“延續後代?”佟珍聞言,不由心頭一動。不錯,自己的確有一子,他也必定進入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