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公辦招待所,負責人哆哆嗦嗦的將這群大爺送上樓,又安排廚師重新做了一份晚宴,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三老板,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眾人將整個三樓都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攝像頭和竊聽器後,才圍坐在桌子周圍大口大口的吃起來,而付正心也終於摘下了面具,天天這麽戴著,他感覺自己非得長痘不可。
“現在這裡待幾天,堯城作為秦國的糧倉,在戰爭打響前,我們必須確保這裡是乾淨的,明天我會跟二哥通話,剩下的就看他怎麽安排了。”付正心沉吟道。
“那我們就在這乾等著啊?”一名親衛含糊不清的說道,好幾天沒吃一頓正兒八經的飯,現在覺得啥都香,甚至這裡的夥食比他們在皇都吃的還好不少。
“不,明天你們需要找到堯城的情報部門,把這裡的事散發出去,害怕的會提前將國庫填補好,這些年他們貪了多少這一次就得讓他們全都連本帶利的吐出來,至於那些真想造反的,一路殺過去就好了。”付正心說道。
“哎?三老板,你怎不吃啊?”一名“月”的成員疑惑道,眾人都在悶頭乾飯,而付正心卻是連筷子都沒動。
“哦,沒事,我怕菜裡有毒,先看看你們吃了會不會出事。”付正心淡然道。
眾人一聽這話頭上忽然感覺有點癢,就好像要長腦子了,嘴裡這一口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而李霽最是直接,一嘴的菜全噴張秩五身上了,而她自己也被嗆的咳嗽,眼瞅著眼淚都快出來了。
“無妄之災啊。”張秩五欲哭無淚,不禁仰天長歎。
眾人都使勁把嘴裡的菜咽了下去,然後各自捂著嘴閉著眼,不過抖動的肩膀還是出賣了他們在憋笑的事實。
也就是付正心最實誠,毫不顧忌的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你再笑,我敢保證等會在座的各位裡就你笑不出來。”李霽拿了張紙巾擦擦嘴,淡淡地說道。
付正心的笑聲戛然而止,唯有嘴還長得老大,憋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忽然間,半眯著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智慧的光亮:
“你們都作證啊,我沒笑,我就是牙有點熱,張開嘴讓牙涼快涼快。”
眾人說說笑笑,一直到很晚才各自回屋休息,不過他們也是按照付正心的吩咐兩人一間屋,輪流守夜。
剛經歷了一場廝殺,除了被那名狙擊手殺死的三名親衛外,張世佑也在混戰中犧牲了,原本的十六人,現在只剩下了十二個人,這才只是第一站。
而對於犧牲的四人,活下來的十二個人好像都沒什麽反應,就好像壓根就沒有那四個人一樣。
其實在這個時代,像付正心,張秩五這種人,早就已經習慣了生離死別,誰都保證不了自己明天還能活著。付正心還在荒土的時候,人們對於死亡和離別似乎都已經麻木了,一個家庭裡死人了,用一個早早備下的破涼席將屍體卷起來,挖個坑就埋上了,第二天還是該怎麽樣怎麽樣。
而像張秩五這樣的,在戰爭中可能敵方的一枚炮彈就會讓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化為碎塊,今天是戰友,明天興許就到自己了,沒什麽值得悲痛的。
他們最擅長離別,卻又最不擅長離別,也不會說什麽話來祭奠,只能用遺忘,用一種毫不在乎的態度去面對,這樣至少顯得自己沒有那麽脆弱。
或許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他們也會想起曾經的故人,
或許他們的屍骨也早已成為了一攤爛泥,但至少還有人記得他們,這樣也就不算是真正的消亡了。 依照慣例,付正心和李霽一個房間,付正心守前半夜,李霽守剩下的,雖然此刻離天亮也就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了,付正心盤算著等天亮了自己跟秦延燮說一下這裡的情況之後再睡。
今晚的天氣出奇的好,一輪殘月,平添了幾分淒涼。
付正心坐在沙發上,自己一個被遺棄的孤兒,幸虧遇到了付老道,萬幸才活了下來,十幾年的時間,自己就是一個荒土上的窮小子,跟著一個窮老道士,苦哈哈的過日子,憑著一股子狠勁,在荒土上打獵,日子才算過得下去。
哎?原本湛城附近荒土上的那群烏鴉哪去了?好像獸潮攻城的時候並沒有那群烏鴉混在其中,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自己是為什麽修行的?好吧,就是因為付老道讓自己修行,自己就修行了唄,哪有什麽偉大的志向,這亂世,能好好的活下去就不錯了。
可是各種各樣的麻煩好像接踵不斷的朝自己湧來,付正心以前的願望就是能在富人區裡有一個安身之所,不用每天再在荒土上拿命求生活。
可是現在呢,自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秦國的爛攤子當中,人族可能就要滅亡了,付老道也被歐陽生控制住了,自己現在也才六個節點的實力,更是身不由己。
出來這一趟,什麽都還沒乾呢,就已經有四個人死了,接下來呢?
付正心忽然覺得壓根就不應該答應秦延燮,可是如果真沒答應的話,自己或許就恢復不了黑氣了,雖然現在也沒搞清楚到底是什麽誘發了識海異變。
修行修行,莫名其妙到六個節點了, 人族面臨危機了,付老道也被捉走了,這修了個屁啊。
付正心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你的呼吸聲吵到我了。”臥室的李霽忽然說道。
“哦。”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修行修到現在,我好像還不知道是為什麽而修行,修著修著,把什麽都修沒了。”
“為什麽修行?因為付爺爺讓你修行啊。”
“可是老頭子現在也不在了。”
“那就用他交給你的東西,把他救出來,這樣不才更有成就感嗎?”
“可是人族都要滅亡了。”
“你想幫幫人族嗎?或則說,你願意為人族的延續而戰鬥嗎?”
“我不知道,或許從骨子裡我本就是個自私的人吧。”
“沒關系,那到時候我們就躲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如果他們找到了呢?”
“那就努力修行,讓他們不敢來找我們。”
付正心沒有再說話。
李霽躺在床上,她現在在外面很少說話,也不用她去撕開什麽,但她始終是個精明的姑娘,或者說,她不去思考什麽很宏大的東西,這也使得她能保持最初的清醒。
但這並不妨礙她理解付正心的痛苦和壓力,付正心現在就像是一團亂糟糟的麻繩,而她要做的,就是當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將這團麻繩上的結一一解開。
想著想著,李霽忽然笑了,付正心是個很自私的人嗎?或許吧,但至少那天在面對三頭五個節點的異人時,付正心並沒有丟下她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