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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江湖令》第24章 情深意重
  ※※※

  第二天清晨韓彥早早起來,他昨晚睡得並不好,一來身子剛被蠱毒折騰還有些虛弱,二來嘛他一晚上總是夢到藍臻,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得安寧。

  韓彥從院內打來一桶井水,清水拂面水中涼意刺激著少年人的肌膚也讓他頭腦清醒了不少。

  “韓彥啊韓彥!你如今大仇未報,蠱禍未除去,有什麽資格在這糾結於兒女情長。況且她是藍道行的女兒,心裡面又只有那個阿朗...”想到這韓彥又覺心口一陣酸痛,想當初他跟蘇妍在天山訣別時似乎都沒像現在這般難受。自己與臻姐姐相識並不算久,難道世上真有所謂的一見傾心?

  心裡越想越亂,韓彥推開房門打算到城內去散散心。走了幾步剛下二層,一個眼生的小丫鬟攔助他道:“韓公子我家小姐想邀您一敘。”

  “你家小姐?”韓彥心道,想來是那唐姑娘,發生了這麽些事她定是要找我問清原由。

  他想到這於是對那丫鬟道:“有勞姑娘引路了。”

  那姑娘帶著他七拐八彎來到一樓內院,韓彥心下疑惑,暗道:“唐姑娘她們的居所不是都在二樓嗎?”

  最後丫鬟領他進到一間裝飾華麗的院樓,房門打開見到坐在閨閣中央的女子,韓彥驚訝道:“是妳!”

  “韓公子,奴家這廂有禮了!”只見秋月一身華服,待韓彥進屋後起身微福道。

  “秋月姑娘!”韓彥躬身回禮神情淡漠,秋月見狀歎息道:“奴家知道公子看不起我,是有一事秋月實在無法,只能厚著臉求助於公子。”

  她說罷又是福身一禮,韓彥趕忙側身避讓道:“秋月姑娘,小的人微言輕只是一介雜役,怕是沒什麽能幫上您這鳴鳳閣紅人。再說了咱們此前素昧平生,實在算不得有什麽交情。”

  話裡拒絕的意味已然明顯,事實上上韓彥對這秋月何止看不起,內心對所為其簡直鄙夷至極。雖然顧文斌這般拿趕考盤纏來嫖妓的讀書人,在他看來也是個草包,但像秋月這樣花人財、騙人情,最後還要殺人誅心帶著攀附的權貴來羞辱其人,這女人在韓彥看來實在太過惡毒!

  “請公子聽完奴家的請求,再做決斷。”秋月語帶哭腔似有無盡委屈道:“公子可知,過了今日奴家就要嫁入趙府為妾了”

  韓彥一拱手臉上似笑非笑道:“那還真是恭喜了,終於得償所願!”

  卻見那女子苦笑一聲拿出袋包裹道:“這裡面有六百五十兩銀子,請公子代為交給顧公子,告訴他來年定要考個好功名,將來娶個身世清白的姑娘,莫在奴家這再浪費心思了。”

  說到最後她再也抑製不住眼淚低聲抽泣了起來,韓彥接過包裹一個頭變兩個大。他掂了掂分量不輕的包裹將其放在桌面,沉默半晌後道:“你這要求我不能答應。”

  “為什麽?”秋月瞪大了雙眼驚訝道。

  “若是顧公子問起這六百多兩來頭,我該如何解釋?除非你告知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韓彥道。

  “唉!”秋月又是一聲歎息:“事到如今你們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又能怎樣?不過徒增心傷罷了!”

  說罷她將自己與顧文斌及趙公子三人間的糾葛一一告知,原來顧文斌當日落榜之後秋月並未因此變心,她相信愛侶的才華知其定有東山再起之日。只可惜時不我待,不久吳媽媽帶著趙公子前來,強逼著秋月嫁入趙家為妾。秋月不依,趙公子便以顧秀才的性命相脅,可憐這女子為保情郎性命隻得答應。

  “此番秋闈顧公子若能考中舉子,趙家少爺或許還有那麽些忌憚,只可惜他名落孫山,那一個小小的秀才在趙家尤其是都督府僉事面前怕是和螻蟻無異。”秋月說道言語中滿是酸楚。

  “就算妳說的是真,可當日為何如此羞辱顧秀才?而且你們就沒想過一起遠走高飛?”韓彥皺眉道,心中還是不解。

  秋月苦笑著搖搖頭道:“顧公子對我用情已癡,我若不那般決絕他是不會放手的。至於遠走高飛,趙家早已將顧家家世查的一清二楚,他是個孝子家中只有位身子欠佳的老母。老人家省吃儉用守著一畝三分地供他讀書,是不可能跟著我們去顛沛流離的。可若我跟顧公子一走,那趙家少爺定然不會放過她...”

  “那顧文斌若真是個孝子,就不會他把母親辛苦供養的讀書錢,用在鳴鳳閣這種地方!”韓彥心道,他痛苦的閉上雙眼,思前想後直覺這確是一樁死局!

  “為什麽找我?”韓彥睜開眼道。

  “那日文斌受難,面對趙家爪牙只有公子願挺身而出,足見您是心懷俠義之人。這六百五十兩中六百兩是我贖身的嫁妝,五十兩則是奴家最後一點積蓄。這筆錢不算小數,奴家思來想去只有韓公子您代為轉送最為穩妥。”秋月道。

  “心懷俠義?”韓彥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也會被人如此評價,他搖搖頭最後有些奇怪道:“我記得姑娘贖身的銀子好像是兩千兩吧?”

  秋月無奈道:“按規矩一千兩要交到閣裡,還有一千作為嫁妝,只不過當中四百兩被吳媽媽扣下了。”

  “這個老虔婆!”韓彥怒氣衝衝一拳砸下,桌上放著的包裹都彈起數尺,最後終是無奈一聲長歎道:“我答應妳!”

  說罷韓彥拿起包裹便要離開,行至門前他突然轉身對著秋月鄭重一禮道:“先前對姑娘心懷誤解,言語上多有得罪,韓彥在此賠不是,還請秋月姑娘莫要介懷!”

  秋月見狀雙眼淚如雨下,她跪下拜謝道:“公子不必如此,對奴家這等下賤之人您還願出手相助,小女此生已是沒齒難忘”

  “保重!”韓彥啞聲道轉身離去。

  看著韓彥離去的背影,院樓內一身華服的女子似乎用盡了全身氣力,終是癱軟在地泣不成聲!

  ※※※

  韓彥拿著包裹行至貢院,附近住著的多是些前來趕考的生員。從秋月處韓彥得知,那顧文斌正是住在這一家名為曲良樓的客棧。包裡的六百五十兩不全是現銀,當中有六百兩是錢莊銀票按理說並沒多沉,可提在手中韓彥卻覺有千斤之重。

  望著不遠處的貢院,韓彥心下感慨,曾幾何時那也是他夢寐以求之所,現如今卻早已經不敢奢望。他歎息一聲進到曲良樓見到不少收拾好包裹準備回鄉的生員,今年的秋闈已過除非朝廷再開恩科,否則下次鄉試至少也得三年後了。

  這些應試的讀書人所以留居應天府至今,就是希望放榜時第一時間得知消息,當然他們大多只能失望而歸。所謂“金舉人,銀進士,窮秀才。”科舉到了鄉試這關最為難熬,中舉者可謂萬裡挑一,尋常讀書人到老最多也就是個秀才,一輩子也摸不到舉人的門檻。

  韓彥攔住一個頭戴方巾身背行囊的儒生躬身一禮道:“這位兄台,敢為可知顧文斌顧秀才何在?”

  儒生見面前是個粗布衣衫的年輕小子皺眉道:“顧文斌?你找他作甚?”

  見儒生神態倨傲,韓彥內心不悅面上卻沒有絲毫表露仍自拱手道:“是他的一位朋友,托我送個包裹給顧秀才。”

  “朋友?我看是妓院裡的狐朋狗友吧!”那儒生冷笑道:“他顧文斌為一介風塵女子落得如今的下場,簡直是我輩讀書人之恥,這種人還能有什麽正經朋友?”

  韓彥聽罷神情冷淡道:“在下受人所托,兄台若知顧秀才住處,還請行個方便。”

  “我怎知那廢物在何處,興許已經醉死在城裡哪個犄角旮旯裡吧。”儒生似對韓彥態度不滿冷哼一聲道。

  “告辭!”

  韓彥拱手離開,不再理會那人。他很清楚每當有人落難,周邊最不缺的就是冷嘲熱諷、落井下石之輩,這一點當初在醉霄樓他就已經看得明明白白。

  第二次韓彥找到的是這裡掌櫃,對方見來人找的是顧文斌,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找顧文斌幹什麽?可是他家中親戚?”

  “不不...”韓彥趕忙擺手道:“我只是受一個朋友所托過來看他。”

  “這樣啊...”掌櫃的見狀大失所望道:“那你也幫我勸勸,他這樣沒有房錢整天賴在咱們這也不是個事,他就在...嗯...後院柴房裡。”

  事實上早在半個月前顧秀才就已經沒銀子付了房錢,在其苦苦哀求下掌櫃隻得捏著鼻子同意他搬到柴房暫住,那還是看在他是個秀才的份上。掌櫃的是個生意人,自然不想把事情做絕。

  韓彥聽罷先是一愣接著抱拳道:“多謝掌櫃!”

  他內心苦笑,真不知該說那顧文斌是個情種還是草包,都已經落得這般田地還想著為秋月爭風吃醋。

  來到後院遠遠的韓彥就聞到一股酒臭,他捂著鼻子走到柴房前拍了拍房門道:“顧文斌顧公子在嗎?”

  房門緊鎖絲毫未動,“啪啪啪!”韓彥又拍了幾下,房內還是沒有動靜。

  “不好!”韓彥心下一凜,情急之下奮力一掌拍向門扉。

  只聽“哢嚓”一響門栓應聲而斷房門洞開,韓彥一愣還有些奇怪,自己的掌力何時變得這般大了,待看清屋內景象就再也來不及多想了。

  只見破舊的柴房內三尺白綾系在橫梁上,上面掛著的正是滿身汙穢一臉胡渣的顧秀才。

  韓彥拔地而起施展輕功,飛身將顧文斌從白綾上抱下,一探鼻息居然沒了呼吸。他重重一拳打在地上,恨聲道:“難道自己晚來一步?”

  冷靜片刻後韓彥又摸向顧秀才的脈搏,發覺他雖脈搏也沒了跳動可體溫尚在,知其上吊的時間定然不久。

  “怎麽辦!怎麽辦!”韓彥此刻心急火燎,他不是沒想過馬上找人呼救,只是這一時半會也找不來郎中,而現在正是給顧文斌施救的最關鍵時刻!就在此時韓彥回想起那日在九江,蘇鴻羽、常林輪番給父親渡氣續命的場景。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用這法子,將精氣渡入顧秀才體內救他性命?”韓彥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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