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敲門三聲,深棕色木門傳出中年男人的聲音。
寧蘭推門而入,就看到身材發福,梳著背頭,蓄著兩撇胡子的宋慶山端坐於寬大的辦公桌後,翻看著一份紙質報告。
指間,夾著一根沒有點燃的咖啡色雪茄。
熟悉探長性格的她知道,這意味著探長處於思考狀態,倘若點燃,則意味著放松。
“回來了?怎麽樣,酒吧那邊有發現嗎?”
宋慶山扭頭看來,身體前傾,語氣凝重。
見女探員默不作聲,宋慶山心中咯噔一下,強行擠出笑容,安慰道:
“沒有發現?沒關系,這起案子的確棘手,攻殼公司那邊尚未解決,又添了一筆……不要有壓力,慢慢說,情況如何,我幫你們分析下。”
寧蘭明眸眨動,說道:
“我們找到了重大線索,距離找出凶手只差一步之遙。”
“這樣啊,沒關……”宋慶山下意識安慰,旋即,察覺不對,愕然抬頭,騰地從椅子上彈起,嗓子裡的聲音硬生生拔高三度:
“你說什麽?!”
寧蘭露出笑容,不再壓抑喜悅:
“我們偵破了案件,抓到了幫凶,確定凶手為原始教派成員,並找到了凶手遺落在現場的毛發,紅博已經將證物送去檢驗科,很快就會出結果。”
接著,她將詳細情況描述了一遍。
宋慶山全程愣神。
等聽完,這位聯邦資深探長,東五區地頭蛇才深深吐出口氣,邁步,激動地在房間中徘徊,似乎在思考什麽。
片刻後,他停下腳步,誇獎道:
“做的非常好!給你和紅博記一大功。”
額頭光潔,英姿颯爽的女探員搖頭:
“我們出力不多,真正破獲案件的另有其人。”
宋慶山一怔,旋即恍然:
“難道是王治安官?看來下次過去,得當面感謝下他。”
漕溪路區域的治安所頭目,姓王,也是位老資格了。
寧蘭繼續搖頭,說道:
“是許言,我們把他借了過來,一同去的現場。”
接著,她又將許言察覺疑點,又以嘴炮攻破嫌疑人心理防線的事說了下。
又是他……那小子也跟過去了……宋慶山愣了,沉默片刻,方唏噓道:
“我甚至有點後悔,將他送給白水仙了。”
寧蘭俏皮一笑:“探長可以找白主管要人啊。”
“算了吧,那女人瘋起來,我可遭不住,”宋慶山笑容擴大,略一思忖,說:
“以現有線索,凶手在攻殼公司的可能性頗大,等檢測結果出來,立即通知我,準備實施抓捕。”
“是。”寧蘭領命而去。
等人走了,宋慶山重新坐回原位,悠閑地將將雪茄點燃,吸了口,心情極佳。
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
“探長,劉署長詢問案件進度。”
宋慶山笑容收斂,平靜回答:
“告訴他,已有重大突破。”
按滅電話,青色煙霧中,他小眼睛眯起,又撥通了另外一個私人號碼。
……
相合大廈26層,極簡風奢華套房內。
巨大的落地窗內,白紗窗簾被牆角的新風機吹起,蕩漾如海浪。
牆紙光線調節至暗色模式,價格一組數十萬星元的音響內,傳出動感音效。
鋪滿牆壁的卷軸屏幕前,鋪著一張橘色昂貴地毯。
此刻,
電視熒光潑灑下來,宋格握著一隻遊戲手柄,盤膝沐浴光中。 神情專注,兩截白嫩小臂左右搖擺,卷曲的頭髮亦激烈晃動。
她上半身穿著寬大的純色白恤,下半身是淺灰短褲,兩條潔白柔滑,堪比超模的大長腿盤起,翹起的腳底板白皙粉嫩。
“嘿嘿哈哈。”打到興起,她旁若無人為遊戲中的武道家配音,沉浸其中。
這是一款格鬥遊戲,類似許言熟悉的“拳皇”,但更精美。
說來也怪,在這個大型沉浸體感遊戲大行其道的年代,古老的2D風橫版格鬥,仍保留著難以替代的魅力。
“哎呀,可惡,又輸了。”屏幕上血條歸零,宋格悶悶不樂地摔掉手柄,仰躺在地,只有高聳的胸脯隆起。
突然,丟在一旁的手機亮起,宋格伸手夠起,看了眼聯系人頭像,這才坐起身,腰背下意識挺直,顯露出優雅的曲線:
“宋叔叔,案子有進展了麽?”
她的聲音悅耳親和,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哦?是嗎……有了線索……也許之後會抓人麽……提前知會我……”
“好的,我知道了,公司那邊我會派人安撫的。”
“恩,等事情結束請您吃飯。”
結束通話,宋格漂亮的臉蛋上沒了慵懶,大而圓潤的眼眸透出沉靜,她捏著手機,思索片刻,撥出一個號碼。
“大小姐,您有什麽吩咐?”一個略顯沙啞的男性聲音。
宋格平靜說道:“幫我盯著點攻殼分部,治安署若應付不來,出手幫襯下。”
這個時候,女孩臉上才顯出統治聯邦的大財閥千金的威嚴與果斷。
“是。”
……
治安署大樓負二層。
當許言掃描掌紋,跨步進入合金閘門,再次於辦公桌旁,看到了知性女主管那張圓潤秀美的臉蛋,他不等對方開口,搶先低頭:
“我錯了!”
活像是推開教室門,被班主任逼視的學生。
白水仙愣了下, 敲打的話噎在嘴裡,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鼻梁上,無邊框眼鏡片後,眼神幽幽:
“你錯哪了。”
“我錯在無組織無紀律,連續遲到,工作態度散漫……”
身為社畜,許言精通職場苟活大法。
先表達認錯態度,然後再給出合理的原因,才能最大程度避免上司迫害。
果然,白水仙神情緩和,心中被放鴿子的些許不滿淡去,但她仍舊板著臉,冷冷道:
“坐下說話。”
“是。”許言聽話落座,同時抬起頭,看向女主管。
只見她今日又換了一身打扮,竟是偏中式的旗袍,混搭了現代設計,膝蓋上之前攤開,如今合攏的書籍封面上,是某本著名歷史著作。
“您今天不讀詩了?”許言故作詫異,他記得昨天白水仙手捧的是詩集。
白水仙神色冷淡,說道:
“讀史可以明智,史書上所有的一筆帶過,都有萬千心機,更不要說,其中蘊含的經驗和教訓,今人後人,都可獲益。”
許言一臉讚同,隨口道:
“您說的是,只可惜,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沒有從歷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
白水仙愣了下,眼神先是詫異,而後恍惚,繼而,變成了複雜。
這句話……她沒聽過,但細細一品,卻竟頗有些味道。
很難想象,這是從一個中學輟學的少年口中說出。
“這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白水仙沉默了下,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