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或者叫少爺會更恰當些,總之,雇主的情緒並不好,從看了大少爺和大老爺的本地檔案之後,就不怎麽說話。
卡倫不清楚其中原委,他來到索裡亞家的時間不算久,但他知道雇主的父親和哥哥是去了戰場,結局也不需要刻意猜測,只是他跟在安格和貝拉身後,抬頭又看了一眼雇主的神色,他從中察覺到一絲隱忍著的,自己非常熟悉的情緒:憤怒。
幾乎是下意識的,卡倫自然地看向左側的一棟白色別墅,這既是對自己小動作的轉移,也是對這棟建築的好奇。
哪怕他有著充分的好奇心,但這是他第一次來卡希姆的根植園辦事處。
不會有普通人沒事願意主動往根植園跑,哪怕不害怕也不會有,根植園的存在一直籠罩著死亡的陰影,這不是被灌輸的觀念,而是每個人切實的感受。
只要靠近就會感到寒冷,周身似乎都被人洞察,那種洞察由內而外讓人感到惶恐,不僅是身體上被窺視,就連腦袋裡想的東西似乎也兜不住,將這樣的根植園作為死亡的代名詞再適合不過。
卡倫很懂分寸的沒去探究雇主為什麽憤怒,又為什麽要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就像不會因為好奇心踏入根植園,他靜靜站在別墅門口,牽著兩匹馬兒,目送安格與貝拉入內。
根植園的別墅從外觀看去共三層,主體是木質結構,兩扇小窗戶正對大門,看著就像一張呆臉,帶一方小院,院子裡滿是無人打理的雜草,盤山藤蔓跟著牆壁攀上了樓頂。
“呼……”貝拉輕輕打了個冷顫,呼出一口白氣。
“姐姐?”安格關切地看向縮起身子的貝拉,後者輕輕搖頭,“沒事的,可能這裡環境太陰暗,有些冷風。”
安格點頭沒有再說。
他其實比貝拉感受的更明顯,從門口開始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種感受安格經歷過:魔法機車上喬斯林將湖面外放時,而林安整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什麽話也不說。
安格在走進別墅前左右張望了庭院,除了那些無人打理的雜草和牆壁上微微擺動的綠植,他沒看出什麽奇怪的地方,跟著貝拉走進了一樓大廳。
負責接待的櫃台上豎著一塊厚重的反光玻璃,玻璃後面坐著一個人,面容經由玻璃變得模糊扭曲,令人看不清,他坐得離櫃台很近,整個身子都快貼上桌子,就為了把一雙手伸出玻璃下方開的拱形窗口。
“你們總算來了!”那雙手敲打著木櫃台,像是招呼兩人過去。
“那個……請問原來那位先生呢?”貝拉有些不安,停在了櫃台前兩米處。
“他今天請假休息了,我是來代班的。”那雙手試圖抬起一定高度揮舞,但被怪異的姿勢阻攔,最終只是牽動玻璃後的身體僵硬地左右搖擺了一陣。
“貝拉小姐對嗎?您像往常一樣去一樓第二個房間做檢查就好啦,安格先生請上前來做一次登記好嗎?”
“……”安格好想說不好。
他目送貝拉往一樓走廊走去,敲響了房門進去,才緩緩走到櫃台前坐下。
若不是椅子被固定了,他一定會向後退個半米。
“你可真墨跡啊,怎麽現在才回卡希姆?”對面帶上了一絲抱怨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像安格之前遇到的一個……家夥?
“我中途在其它地方耽擱了……”
“當時有治安局或是根植園的陪同嗎?”
“……”這語調語氣聽起來真的很像高哈站那個文員,
“有的,有可以查到的記錄。” “好,很好。”那雙手縮進了玻璃裡倒騰了一陣,從櫃台後遞出一隻戒指和一份信封。
“這戒指裡面有瓦萊娜婭的血肉,當你發現異常的時候只需要推動指腹的旋鈕,就能刺破自己的手指,戒指感應到你的血液會和瓦萊娜婭產生聯系,她會立刻趕過來。”
看著安格把青色碎花的戒指戴在左手小指上,那雙手的主人躍躍欲試地問道:“需要我教你怎麽使用嗎?”
安格微微搖頭,這種用處不大,華而不實的玩意兒他哥哥也有,而且買的時候他哥哥還沒有開始學巫術,只是專門買回來向他炫耀這機關有多麽酷炫。
他拿起櫃台上的信封打算先放進外套內側。
“我建議你現在就看。”那雙手輕敲了櫃台桌面。
於是安格順從的撕開信封,取出了秀氣的信紙:
新月教在卡希姆舉行儀式的地方是城外晨曦河中上遊,那裡有一座廢棄的麵粉工坊,據此前得到的消息,他們有一批人會長期居住在這個工坊,有一個外圍教徒會長期與他們有金錢交易,也向他們提供食物和生活用品,現在不確定這個外圍成員當天是否參加了儀式,因為上層不認識他,下層認識他的人也只有接頭人,而接頭人死在了儀式中,這一線索是事後通過對比物資帳目得出的推測,現在已通過一些目擊者得到證實,我正在卡希姆市場進行逐一排查,但目前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采購記錄。
第二人是一位女性,她應該是新月教最先一批的受害者之一,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她加入了新月教,主動成為了犧牲品和實驗品,並幫助新月教誘拐其它女性,在儀式中她是第一個被獻祭的,教徒們都以為她死了, 直到我們核對了屍體,她的個頭在1.7左右,人種特征明顯,白皮膚、高鼻梁,棕色頭髮綠眼睛,具體樣貌不清楚,但她身上已經沾染了微弱的未知氣息。
還有一位參與獻祭儀式的巫師正在逃亡中,他是新月教人造未知的發動者之一,治安局同樣在追捕這個人,我們原以為他逃離了卡希姆,但最近的消息表明,他又偷偷潛回,在尋找他們人造未知的成果,這個人可以先放著,等治安局先忙著,前兩人是我們尋找的重點,他們的存在不被治安局知曉。
“該死!”安格忍不住輕罵一聲,作為軍議會的優秀軍人,他向來是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第一位,隱瞞前兩人的存在,尤其是第二個女性,難道不怕普通人受害嗎?在他看來這些事就該早點告訴治安局,讓治安局發布通緝令。
“什麽什麽?瓦萊娜婭寫了什麽?”那雙手急切地在櫃台上敲打著。
安格沒有回答,正打算問些什麽,一樓走廊第二間房間的房門打開,貝拉朝門房中輕輕道謝,步伐輕快地走了出來,她眸光明亮,看見安格微微點頭,還向著櫃台的接待員微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今天的檢查結束了?”
“是的。”貝拉微微低下頭,誠懇道,“非常感謝你們,總是給你們添麻煩。”
那雙手十指交纏,嘿嘿笑了兩聲:“這是我們的工作,那麽下個星期再見。”
他揮手作別,然後一溜煙縮回了玻璃內側。
安格轉頭看向貝拉,貝拉也看向他,朝他眨眨眼,領頭走出了根植園辦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