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廣場和白雪宮大門相連,從根植園走到目的地正好趕上莫索拉斯結束禱告,他和厄倫同時在身前畫了個帶斜線的三角,帶著淡淡地淺笑和安相互鞠躬,至少從表面上,安從未覺得莫索拉斯對喬斯林的派系有任何不滿。
這位主教年紀其實不小,比弗爾特還要大上兩歲,神態和精神都很年輕,一身純白色的棉布長袍到腳踝,裹著一圈同色的坎肩,頭髮向後梳理地一絲不苟,國教的徽章扣在胸口正中間固定坎肩,腳下穿著一雙平底白布鞋,除此沒有其它的穿著,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一位雨師級別的大巫師,身周也看不出來其它根植園巫師常帶著的未知殘留。
他身上是有未知殘留地,只是稀疏且平靜,大部分時間與他呈現出一種相對靜止的狀態,在安的眼裡看著就像他衣裝的一部分。
“安,你一個人來的?”明明厄倫、昆特和安格都站在安身後,莫索拉斯不動聲色地環看了四周一圈,說出這樣的話,又將目光再次落在安身上,神態抱恙地再次輕鞠,“看來你找我有事。”
安壓下心底的想法,將隨身帶著的第二份巫術版手術報告遞到身前,“是關於卡希姆伯爵的,我和柯迪教授商量了一個想法,需要您的許可,或許您可以看一下。”
莫索拉斯沒有接過那份報告,只是掃了一眼便點頭道:“很有趣的想法。”
安還沒有對計劃做解釋,但莫索拉斯的神態不似敷衍作偽,他站直身子,比兄弟倆還要高出一截,厚重的坎肩給人造成了一種他彎腰駝背的錯覺,他淡色的眸子只剩下很淺一層藍色,幾乎與聖山上的天空融為一體,臉上掛著兩條淺淺地褶子,看著兄弟倆思考了五秒。
“我認為這是一個值得的嘗試,卡希姆伯爵是海琳娜優秀的子女,他值得我們承擔一定的風險,何況你們的嘗試如果成功,將會造福海琳娜更多鳥兒。”他嘴角的笑容更甚,兩道眉毛想著眉心拱起,“只是我私人有一個小小地請求。”
“您說。”安沒有猶豫。
莫索拉斯笑著看向厄倫:“希望您在進行手術時帶上我的孩子,厄倫,相信他會成為您的助力,又或者,他至少不會打擾您。”
“如果您願意讓厄倫幫忙,那再好不過。”
凱特有高效麻醉藥,海琳娜也有專門的痛覺屏蔽巫術,但弗爾特如果進入昏睡狀態對未知的抗性會減弱,如果對他使用巫術又會增加他對抗未知的壓力,莫索拉斯派系精神安撫的秘術會在這場手術中有非常好的發揮,本來他就打算等莫索拉斯同意後再私下請厄倫幫忙,現在有他家主教發話更好。
和藹的主教再次朝一行人輕輕鞠躬,在胸前畫出斜線與三角,獨自一人往政教局走去,雪花落在他的肩頭,頭髮上也堆起一層薄薄的積雪,他每個腳步都走的沉穩,看起來只是一個虔誠地普通人。
一行人回到根植園,站在走廊上安就察覺到了瓦萊娜婭的氣息,她已經在研究室裡等了有一會兒,幾人進門時,她正看著安格創造出來的“心臟”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她轉過頭來,滿眼的失落。
“怎麽了?”連安都忍不住問上一句,瓦萊娜婭本身是非常情緒化的存在,但她人類的部分堅毅聰慧,時刻抑製著自己,有自己的主見,除非……
“……你真的很有天賦。”她別開視線,看見安的時候流露出更多的情緒,包含著不甘與自我厭惡。
安不明白她想到了什麽,
也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提問,就算他願意聽,願意站著不動讓瓦萊娜婭發泄一番情緒,也不能是研究室裡還有三個普通人、兩個巫師後輩的情況下。 他收起了關心和好奇的情緒,轉而嚴肅起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瓦萊娜婭也跟著他的情緒收回了表情,拿起旁邊桌上的一份資料,她進來的時候放在桌上的。
“卡希姆伯爵手術的申請,我已經通過了,手術環境的最佳選擇應該是在政教局,不過……”她眼神在安身上打轉,這個沉默的含義很明顯,“我們得在根植園內準備手術環境,我會安排人幫你,需要的藥物由純淨醫療提供,我們提供器材,明天下午應該能準備完畢,但是治安局那邊要花點時間。”
花不了什麽藥物,弗爾特的狀態一直不能穩定,手術的具體時間也要根據弗爾特的狀態來訂,要從幾乎全年、全天無休的治安局調出幾個能隨時待命的高級治安官和巫師來,實在不容易。
“我們能選的日子不多,只有後天和跨年後的第二天,而且最好都在上午。”
瓦萊娜婭把資料遞給安,讚同他的說法,昆特則小聲地向安格和三個醫學生解釋起原由:晚上是未知活躍的時間,雖然大部分人都在睡眠,但人類對黑夜天生恐懼,如果要增強巫術效果最好在夜晚,減弱巫術效果選白天,最好在上午,但也有例外,就比如說跨年那天,人們會在節日當天集體產生強烈情緒,本身就是治安局最頭痛的未知防控時期,那一整天做手術都很危險。
本來這場手術就是利用人造未知在人體清醒的狀態下做切割,像是通過魚竿把魚餌甩到特定的位置,如果在跨年那天動手,就是有一條魚專門瞄準魚餌,魚餌還沒落地就從水裡跳出來咬鉤,然後拉著漁線到處跑。
“平靜,但不要安靜。”厄倫在一旁總結道。
“那我就先走了,還有跨年夜的集會……”瓦萊娜婭又看了眼角落裡的培育箱,搖頭道,“算了,你還是問海藍吧。”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安的研究室。
給昆特和厄倫解釋完手術當天要做的事情後,昆特帶著兩個醫學生往解剖大廳去了,厄倫在研究室待了一會兒,主要是看安他們解析的那些圖陣手稿,裡面有不少推測和猜想,至今還沒解出一個完整的,但他看得津津有味,等醫學生們都走了,中午柯迪教授來拜訪時,他才告別離開。
“布蘭特,好久不見。”柯迪教授帶著喜悅擁抱了身體僵硬的布蘭特,後者因為遲到已經警惕了安一個上午,現在看見老教授,全身的血液都要緊張的停流了。
“這次手術辛苦你了。”老教授從布蘭特的肩膀拍到小臂,和索裡亞夫人檢查兄弟倆體格時的手法如出一轍,布蘭特跟著他的拍打一驚一乍,有些迷茫。
“什麽手術?”
柯迪看向安,後者搖頭道,“我在忙手術準備的事,還沒跟他說。”
“這樣。”柯迪教授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主動關上門,拉著布蘭特的手和自己面對面坐下,上一次有這待遇是教授看不下去布蘭特到處遊手好閑,來勸自己用特性給研究幫忙,賺點生活費的時候,再上一次則是他剛獲得特性,血液研究失敗賠光了家產的時候……
布蘭特努力挺直了腰杆,回憶著最近的所作所為。
“不用緊張布蘭特,我們是想請你幫忙做一台手術,這是一次創新的手術,會有很多經費補貼。”
您別把我當傻子啊……布蘭特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認真點頭,聽完了柯迪教授的所有說明,目瞪口呆地望著教授,試圖抽出被緊緊拽住的雙手。
把自身的血液狀態和一個正在做手術的病患連在一起,他想都不敢想。
“教授,這風險太大了!萬一我受傷了怎麽辦?”
“不會的,我能控制,你要是受傷了,我能保證讓你很快恢復過來,你試過的。”安站在柯蒂教授身後說道,他說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安給他的那幾劍。
“不!教授,我怕疼,我會暈過去的!”
“不會的,有政教局的巫師在,他會精神安撫,絕對不會讓你暈過去的。”安一句話按下布蘭特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