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從歐比旺的帳篷中出來，眼神無悲無喜。

　　“怎麽樣?何塞將軍?”

　　新上任的副官偷偷地打量著這位同樣新上任的將軍，魔法師大人們前天就已經來過，處理完歐比旺將軍的事，確認他暫時沒有危害之後就追著逃走的海琳娜巫師們走了，剩下的全都等著這位將軍來處理，可雖說是虎騎，誰不知道虎騎已經換了三個人呢?他還以為來的會是金獅將軍。

　　何塞陰沉的目光回轉，在他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我聽說，歐比旺將軍隸屬於一支叫石像鬼的部隊。”

　　“是的，關於這個……”副官有些為難，“這支部隊剩余的成員在歐比旺將軍死後，就立刻被轉移了。”

　　“轉移?他們被轉移去哪兒了?”

　　年輕的副官滿臉慌張，顯然給不出答案，這支保密的石像鬼部隊，七人魔法師都無權直接調動，加上直接向金獅將軍申請援助，何塞大概能猜到是戰前指揮部的人。

　　從副官遞來的資料中可以知道，襲擊發生在前天晚上，從深夜一直持續到黎明，作為迷惑海琳娜人的虛假陣點，這裡布置的反製魔法鋪滿整個營地外圍，駐扎軍隊超過一萬人，四名常駐大魔法師在這裡活動。

　　反製的魔法陣在第一時間就被激活了，但所有投身戰鬥的士兵全都一去不回，一個晚上的時間，失蹤的士兵超過三千，幸存的士兵身上全是被啃咬的痕跡，相互之間也出現了啃食的現象，這和歐比旺將軍失去意識後的症狀很像。

　　“將軍，那歐比旺將軍他……”副官又一次提起。

　　“繼續養著吧，歐比旺將軍沒有主動攻擊性，只要按時給他投喂定量的食物就沒事。”

　　“可……”副官的話剛到嘴邊，就被何塞一個眼神送回了肚子。

　　“年輕人，如果你不是哪家的少爺，我想，你成為副官前應該接受過系統訓練，如果你覺得你的決策更加優秀，你可以試著申請代替我的位置。”

　　他們不僅應該贍養歐比旺將軍，還應該感謝他中止了前天的悲劇，他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識，鼓脹的身體裡是那種被稱為未知的存在，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歐比旺將軍顯然成為了一個未知載體，而那個被立刻轉移的石像鬼部隊，他有所耳聞，隻以為是一直特別小隊，名字來源於上個世紀一位幻想作家編造的怪物，現在才明白石像鬼的含義。

　　許多像歐比旺這樣的人，他們作為石像鬼的卵，被安到了抵禦未知的房簷上。

　　何塞有些不安，這不安源自於歐比旺吐露出的些許信息，那個叫瑞比特的未知，似乎被稱為人造未知。

　　未知，這種東西在凱特的教科書上很少描述，許多神秘學愛好者會在學習魔法的歷史中找到這種遠離凱特的存在，而凱特所知道熟悉的人造未知也只有一個:阿曼達。

　　人造未知是可以被量產的存在嗎?瑞比特不僅有同伴，還有類似於家人的存在，七人魔法師和石像鬼部隊追著他們的痕跡離開的太快，就好像認為他們知道了這處地方是假的陣點，就一定不會回來。

　　可在何塞看來，如果對方的目的只是確認這裡的真假，那以這些人造未知的能力，完全用不著發動襲擊，就像他所經歷的那次未知襲擊，他所在的部隊有大量的傷殘兵和準備返回凱特的士兵，與兩個陣點相去甚遠，而且在地域位置上來說並不是要地，他完全不能理解海琳娜人襲擊那處營地是出於什麽原因。

　　他們就像專挑……

　　何塞停住了腳步，

讓身後的副官嚇了一跳，輕聲詢問:“何塞將軍?”　　“我記得魔法師們在處理人造未知時，會分散開來，以巨型魔法陣解決未知的載體，這不是因為必須分散開吧?”

　　副官摸了摸鼻子:“我記得是因為未知有傳染性，聚集在一起面對未知是非常危險的事。”

　　種種信息在何塞腦海中過濾，為了這場戰爭，戰前指揮部投入了十萬人的士兵，這個數量是相當恐怖的，聯邦所有的國家人口也就七十萬，八年的聯邦戰爭也就投入了十萬的兵力，陛下從來沒有小看過海琳娜這個國家。

　　金獅將軍手裡有兩萬的兵力，這裡有一萬，五萬的大軍集中在真正的陣點，剩下的分布在後勤以及各個機動部隊。

　　未知……說到底，我們真的知道未知是什麽東西嗎?

　　不一樣……海琳娜的這些人造未知，和阿曼達不一樣。

　　他想起那天晚上空蕩蕩的軍營和幽藍色的長河，又轉身看向歐比旺的那頂帳篷，

　　“……是進食。”他忽然說道。

　　“什麽?”副官不解其意。

　　何塞的情緒立刻激動起來:“現在就去把那四位魔法師找來，然後讓營地內的士兵全部以小隊形式散開，前往附近……”

　　他話沒有說完，營地外圍響起陣陣驚呼，何塞隨著聲響看向東南處，魔法的光暈與煙塵在遠處炸開。

　　“快去，讓所有人小隊散開，分散前往附近的據點，把第一大隊和我的衛兵隊留下，你帶著第二大隊去陣點，找指揮部，尋求石像鬼或者更多魔法師的幫助，告訴他們，未知在以我們的士兵進食，他們在擴張規模。”

　　副官不忘攔下提刀要走的何塞問一句:“將軍，那您呢?”

　　“我會和魔法師們留下，給你們爭取時間，在你們全部撤離後結束歐比旺將軍的生命，不能讓歐比旺將軍成為他們的食糧。”

　　他持刀走進歐比旺的營帳，巨嬰般的歐比旺看到他一陣興奮，指著地上被宰殺好的動物肢體，示意自己馬上就吃完了。

　　何塞面目表情地站在帳篷門口望向外面，那副官正慌慌張張地召集著魔法師和各個大隊的隊長。

　　遠處的煙塵蕩開，看來七人魔法師已經和海琳娜的未知交戰了，只希望他們能堅持的久一些，這麽短的時間，他沒辦法把自己的猜想和發現匯報給前線指揮部，指揮部……是指揮部緊急調走了石像鬼部隊，他們是要……

　　何塞的動作有些僵硬，面容也變得有些苦澀，他記得很久之前有一位長官和自己說過，凱特的前線永遠只有兩位將軍，金獅和虎騎，鮮花與榮譽歸於這兩位將軍，血債與罪孽也歸於這兩位將軍。

　　遠處，明亮的幽藍色鋪開在地平線上，何塞回身看向帳篷裡的歐比旺，握緊了長刀……

　　幾乎沒有停留與解釋，瑞比特的意識消失後，喬斯林收回了湖面，顯露出他因為瑞比特的啃食而殘缺近半的身體，從右臉到腰側，肩膀上的骨頭留著破碎撕咬的痕跡。

　　幽藍的湖水同時也是他的血液，血肉翻騰間已經生長出一層新的皮肉，黑色的液體從他皮膚中滲出，在表面結成複雜繁瑣的咒文圖陣。

　　“喬斯林先生。”喬治和丹來到面前。

　　“那些魔法師呢?”

　　喬斯林看向喬治，安格這才注意到喬治起身後仍舊垂下的雙手，大片細長的膚色泥狀物從他衣袖中流出，在地面鋪開融入土地，讓他如同移動的樹根。

　　“距離1200米，方向西北。”喬治垂眼感應著什麽，又接著道，“他們的另一支部隊和我們同時離開的部隊，在向著他們真正陣點的方向移動。”

　　“他們想在這裡殲滅我們。”

　　喬斯林伸手扯開嘴角，一團體表覆有黑色咒文圖陣的藍色膠狀物被他吐出。

　　“咕咚、咕咚、噗通。”

　　安格聽見心跳的聲音，看見膠狀物中迅速長出了人類的心臟，緊接著，肺、肝、腎髒和畸形的手腳，一個腦袋和身體連在一起，獨眼皺皮，半透明微發藍皮膚的“人類”在地面誕生，它的獨眼往四周看了一圈，定在喬斯林身上，沒有牙齒的嘴開口發出“啊啊”之聲。

　　安格一陣惡心，他只見地上那惡心的肉瘤生物逐漸活躍，口吐人言:“父……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