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在哪?”胡小仙問道。
張仕祠一愣,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對周天感興趣,把懷裡的紙錢扔在桌上,“我哪知道,他早上把這玩意塞給我後就沒見過。”
胡小仙不光懷疑張仕祠是周天打的,她還在意另一件事,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招來一個天蓬閣弟子,胡小仙一改常態,人畜無害的笑著問道,“認識周天麽?”
弟子木訥的點了點頭。
“那他的字寫的好看不好看?”胡小仙若無其事的問道。
弟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tm啞巴了?不會說句話?”張仕祠不耐煩的罵道。
弟子一臉無辜的看著兩人,雙手開始在半空比劃,“阿巴阿巴阿巴。”
張仕祠無比尷尬,趕緊起身賠不是。
胡小仙無奈搖了搖頭,她現在隻想找到周天筆跡,好與牆上字跡做對比,雖說當日留下汙言的字體歪歪扭扭,看起來像是故意隱藏字跡,但胡小仙還是不死心,萬一能找出點蛛絲馬跡呢。
她確定周天就是被自己擄走的人,但是不明白他為什麽沒死,沉屍是自己親自安排手下去做的,按理說應該萬無一失才對。
弟子退出房間,走到沒人的地方,呼出一口粗氣,擦了擦緊張的汗水,說道,“好險,我哪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萬一多說一句,周天那廝可是打人不眨眼。”
這個弟子便是給白螃子抬轎的四人之一,也算是和周天打過交道,深知他的為人,這次不光不敢告密,還一溜煙的向周天住處跑去,腦中不斷提醒自己,要抓住機遇。
別的不說,就這份覺悟,在杭城分院就少有。
……
從醫館逃出來的周天,在跑動中運行了天蓬功法,一是習慣性做動功,二是為了跑的更快點。
起初沒什麽不對勁,周天還不住在想,那仙丹不會過期了吧,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跑了一會之後就開始不對了,只聽的肚子咕嚕嚕嚕一陣巨響。
周天心說壞了,還真是過期的,開始鬧肚子了。
當時光顧著逃離醫館,周天悶頭就朝著一個方向使勁跑,慌不擇路下也不知跑到了何處,只知道這裡自己絕對沒來過,忙停步四處尋找,看哪有臨時的露天廁所。
只是附近不是樹太細,就是草太低,自然環境極其不利,要說能用的也就是幾間矮趴趴的瓦房。
正好這時裝啞巴的弟子從屋裡走出,周天抬手想借點草紙,可肚子太疼後門太墜,哪敢使勁喊,生怕造成慘劇,只能夾著雙腿向那人走去,邊走邊揮手。
那弟子本就心系找周天告密,沒心思觀察四周,再加上離這麽遠,也很難看到周天的召喚,失之交臂於分毫之間。
眼看弟子越跑越遠,周天心中罵罵咧咧,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必須要面對殘褲的現實。
一個健步來到房屋外牆底處,解開武裝帶蹲好,剛要任其清流而下,卻忽然聽到屋內有人在說話。
有人就有人吧,灑家是顧不上那麽多了。
「噗」,一陣低沉的風聲吹過。
屋內兩人頓時尷尬不已,張仕祠以為是胡小仙一時沒忍住,心中不免在想,原來仙女也放屁啊。
而胡小仙聽到聲音,還以為是張仕祠吃壞了肚子,心中不悅,也不知道控制一下,這人太不雅了,忍不住皺起眉頭。
張仕祠見她皺眉,還以為仙女不好意思,便有心行個方便,
自己先避開一會。 但是該怎麽說呢,說胡姐姐先坐會,我出去透透氣?
這不明擺著嫌棄人家麽。
想了半天,張仕祠終於想到一個萬全的說法,“今天從醫館出來,抹的全身是藥,姐姐先坐會,我去換身衣裳。”說著便回身向裡屋走去,還善解人意的關上了房門。
回想剛剛的聲響帶著些許潮濕,胡小仙不禁愣然相望,納納的想,他不會拉了吧。
……
周天咬著牙不敢出聲,肚子裡像有陣妖風一樣,左懟懟右懟懟,就是不往下邊懟。
即不舍得出去又沒法消化。
周天疼的眼冒金星,熏的鼻涕橫流,還得小心不能被屋裡的人發現,真是難為他了。
隨著一陣陣濁氣排出,胡小仙實在是沒想到,張仕祠回屋後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忍不住拍案而去。
張仕祠聽到關門聲,也松了口氣,畢竟一直躲在屋裡也不是辦法,出去又怕胡小仙臉皮薄,走了就好,這樣兩人都方便。
“這姐姐也太不講究了,吃的啥啊放成這樣。”張仕祠由衷感慨,但是很快就發現不對勁,怎麽人都走了,還噗噗噗個沒完?總不能是在外邊站著吧。
還沒等張仕祠想通,聲響終於到一段落,剛要松口氣,忽然傳來“哐哐”的叩窗聲。
張仕祠嚇得起身走向窗戶,渾身緊張的做出戒備,剛被砸完悶棍,說一點不怕是不可能的,謹慎的問道,“誰?”
“兄弟,有紙麽?”
周天半晌沒聽到屋內再說話,以為人都出去了,便想翻窗進去,行動前先輕敲窗戶投石問路,哪知還有人在內屋答話,嚇得周天差點滑倒在泥濘之中,忙友善的說明來意。
張仕祠眉頭一皺,這個聲音……怎麽好像聽到過,輕輕把窗子打開一個縫,與周天來了個四目對望。
尷尬,場面極其尷尬。
周天也沒想到,隨隨便便找個露天廁所,都能拉到張仕祠的住處。
而伴隨開窗撲面襲來的氣味,讓張仕祠確定胡小仙並沒吃錯東西。
“不是你你跑什麽?”張仕祠想起胡小仙奪門而出的行為,不禁納悶,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臉色瞬間變得黑裡透紅,她不會以為是我吧……
尷尬並不能阻擋周天找紙的動力,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扒著窗戶,用重複而堅定的話語,打破了尷尬的平靜,“有紙麽?”
想到胡小仙可能誤會自己,張仕祠正鬱悶呢,聞言想起始作俑者正是面前此人,便沒好氣的說道,“沒有。”
周天順著窗戶看進屋內,發現自己早上送他的紙錢還扔在桌上,忙指著桌子說道,“那不是紙麽,我湊合湊合就行。”
張仕祠順著手指看過去,頓時氣上加氣,啪的一下關上窗戶,差點擠著周天的手。
周天心想還好躲得快,尼瑪,竟暗算老子,等我提上褲子的。
周天整好衣服緊緊武裝帶,繞到門前使勁砸起來。
“咣咣咣”的聲音震的張仕祠發懵,有心出去理論,又怕再暈過去,理性戰勝了衝動,不是怕挨打,而是怕再生事端影響公務,他如此想著,坐在屋內生悶氣。
“你給我把門開開,我不打你。”周天邊砸門邊喊道。
張仕祠身子不為所動,嘴上卻開始大殺四方,“你個粗鄙下人,有什麽資格讓我開門。”
“行,我粗鄙,你給我等著,我讓你看看什麽是粗鄙。”周天平生最恨別人說自己粗鄙,前世做大師,喝茶品香盤手串,推油刮痧拔火罐,要的就是與人見面後,讓人心悅誠服的讚一句高雅、尊一聲大師。
張仕祠聽外邊沒了動靜,以為人已經走了,剛想出去透透氣,聽見門外又有腳步聲回來。
不知周天弄了什麽東西放在瓦片上,小心翼翼的拿到門前,輪圓胳膊往門上潑去,左一下右一下直到一滴不剩。
周天看著自己發糞塗牆的傑作,滿意的點點頭,雖然不敵前世寫的“精氣神”三字蒼勁,但勝在取材新穎,渾然天成。
“呸”周天衝著門吐了口唾沫,不給你露一手,你是不知道書法家的厲害,想當年老子隨便潑碗水,都有人山呼好字,今天算便宜你了。
張仕祠聽著遠去的腳步,知道周天這次真的走了,可是自己已經懶得再動,出生在八大家族的張家,雖然不是嫡傳系,但也是正支子孫,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雖然不知道周天潑的什麽,但是以他的為人,想來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還是要先把劉畢帶在身邊,有他在心裡還是有底許多,畢竟自入監以來,都是他護著自己,猛的一個人行動,還真有點不習慣。
……
打定主意後張仕祠來到醫館,破破爛爛的院內,黃廉正獨自喝著悶酒,張仕祠來到他身邊問道,“不知劉畢人在何處?”
黃廉的仙丹被吞,正滿肚子氣無處發,張仕祠就送到了臉上,一不尊稱二不行禮,喝多的黃廉能慣著他?當即沒好氣的說道,“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
張仕祠見他張口醉話又滿嘴酒氣,忍不住皺眉道,“不是你在醫治他麽,怎麽能不知道?”
黃廉當即來了精神,梗著脖子強道,“你還知道是我治的你們?老子欠們你的?連個謝謝都不會說,一點禮數都沒有,滾一邊去。”黃廉這輩子都沒這麽硬氣過,瞬間自我感覺良好,意氣風發起來。
張仕祠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杭城分院是怎麽了?怎麽人人都像吃錯藥了似的,自己也沒怎的他,怎麽就一副要乾架的姿勢。
周天也就算了,好歹收過那麽多錦旗,你一個村夫野醫又憑什麽?
連番受挫,張仕祠就算是菩薩心腸也受不了,更何況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世家公子,“我問你劉畢在哪?”怒火攻心下,語氣逐漸不客氣起來。
“哎喲呵?怎麽的,你還想打我?來啊,讓你打!”黃廉當然聽出對方語帶威脅,酒意上頭早就失了方寸,一頭頂在張仕祠胸口上,邊頂邊說,“打啊,有本事打死我,打死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打不死我你就不是張家的種。”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黃廉吃定張仕祠不敢亂來,越發倚老賣老起來,飛著眼淚大喊大叫,“欽天監殺人啦,大家快來評評理啊。”
張仕祠何曾見過這個,不知如何應對,手忙腳亂中高舉雙手,驚慌的說,“沒有啊,我可沒動你啊。”
圍觀的弟子不知怎麽辦才好,合計著要不要找院長,看到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黃芳子,在白螃子退居二線,周天又沒正式上位的這段時間,黃芳子儼然已經成了弟子中新的領頭人。
只見黃芳子暗暗搖了搖頭,眾人就明白了什麽意思,紛紛安心吃瓜,也沒人再提回報院長,畢竟揣摩上意這件事,黃芳子如果認第二,那第一肯定就是上意本人。
黃芳子並不是故意使壞,而是覺得以任布行的態度,就算現在去找,他也會找出許多借口,能托一會是一會,那就不如乾脆不去通知,他到後來還能義正言辭的說不知道。
正好也給黃廉個機會撒撒氣,畢竟幾十年的寶貝沒了,擱誰也不好受,黃芳子都怕他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而自己身為知情人,當然要負起看管之責。
直鬧到夕陽西下,黃廉才算是撒完了氣。
張仕祠揉的像個泥人一般,鼻涕眼淚被抹了一身,衣物凌亂披頭散發,還真像剛撕完架的潑婦,只不過是撕敗的一方罷了。
看黃廉已經沒勁,黃芳子知道時機差不多了,便偷偷使了個眼色,眾弟子見狀一哄而上,將兩人分開,七嘴八舌的勸說著,“師叔息怒啊。”
張仕祠看到忽然積極的眾人,總算是見識了。
慌亂中,張仕祠終於找到機會,垂頭喪氣的偷偷溜了出去,邁著沉重的步伐向住處走去。
……
胡小仙在杭城分院查探半天,也沒找到周天,更沒找到周天的筆跡,無功而返來到張仕祠處。
隔老遠就覺得氣氛不對,屋內沒有燈光不說,還沒靠近就有一股惡臭襲來,不禁皺起眉頭,心想他不會還沒放完吧。
走近後,發現張仕祠根本沒有休息,而是盤腿坐在屋外的地上。
“你怎麽在這?”胡小仙大惑不解,看著地上的人。
“我想回京城,現在就想走。”張仕祠抬頭看向胡小仙,露出生無可戀的眼神。
“怎麽了?”看著他衣衫不整,又頭髮凌亂,再加上這不時飄散出的味道,胡小仙不得不捂著鼻子退後一步。
張仕祠知道胡小仙這是又想歪了,“你走後我見過周天,他就在屋後排泄,所以一個個滾雷似的屁,也都是他放的。”說著指了指身後,“而現在你聞到的臭味,是牆上這些東西發出來的,因為我不給他拿紙,他就潑了上來。”
與周天幾次交鋒下來,他早已沒了剛來時的桀驁不馴,更多的是眼底藏不住的疲憊,所以現在隻想趕緊逃離此地。
胡小仙看向房門上的斑斑痕跡,原來白色的牆面也變成了滄桑的黃色,平添了一絲厚重的感覺。
胡小仙點了點頭,至此她已經可以確定,周天不光沒死,而且還找到了他們落腳的地方,留下了讓她記憶深刻的一句話。
她不信周天能自己逃生,雖然不知道是誰救了他,但是這都不重要了,早死晚死都得讓他去死。
“周天,你的死期到了,這次看誰能救你。”
胡小仙眯著眼睛,射出濃烈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