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兒問周天出了什麽事,為什麽都在傳言他死了。
周天便把當日福城分院被擄的事告訴她,依然隱去自己潭底逃脫的內容,隻說是運氣好溜了回來。
雖然幻術中周天已經和胡九兒赤誠相見,但那依然只是幻術,所以還是留了個心眼,畢竟兩人撐死也只是合作關系而已,沒到那個份上,以後到那個份上了再說也不遲。
胡九兒半信半疑的看著周天,“他們得多廢物,能讓你這個廢物跑掉,而且你被抓一次就能從煉精直入煉氣,有這好事讓他們來抓我。”
聽著手下敗將這麽侮辱自己,周天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對啊,怎麽忘記煉氣期這個破綻了,這麽說任布行和王飄飄應該也能看出來啊,他們怎麽沒在意呢。
把疑惑說於胡九兒聽,她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個交際花,一個老狐狸,他們就算看出來不對勁也不會說,才犯不上為這點小事追根問底,萬一挖出那黑衣女人不就倒霉了。”
周天大吃一驚,聽這意思胡九兒好像也知道對面是誰,疑惑的問道,“你知道她是誰?”
胡九兒斜了周天一眼,心說當時怎麽就栽到這憨憨手裡,除了長的好看還有什麽能耐……滿嘴不屑的說道,“有這修為的司長,又是個女的,傻子都知道就那幾個人,猜還猜不出來啊。”
周天呆呆的看著胡九兒,傻子知道我不知道啊,但是你話這麽說了讓我怎麽問呢,只能默不作聲以示抗議。
胡九兒看他表情不自然,驚訝的說,“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怎麽你有時候好像什麽都懂,有時候真無知的像個傻子一樣。”
周天聞言老臉一紅,故作高深的說道,“有些東西是天賦異稟無師自通,我能有什麽辦法,再說又不是我要求你施術,拿這個說什麽。”
呆了半天,胡九兒終於聽懂周天說的是那次幻術,也不知是他無意曲解,還是故意調戲,一時無話可說。
氣氛在尷尬和安靜的環境中逐漸生溫,胡九兒心知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再待肯定要出事,忙起身告辭,走前還不忘提醒,“若是她的話,那就說的通了,這幾天你小心點。”說完飄身而去,消失在夜色當中。
周天目送她離開,嘴上喃喃自語道,“你怎麽連話都說不清楚。”
送走了胡九兒,天已微微泛白,想起身在醫館的兩位欽天監大人,周天終是良心不安,準備過去探望一下,但就這麽空著手去,又覺得不合適,發現胡九兒帶來的紙錢還扔在桌上,便拎在手裡,瞬間覺得體面多了。
“唉,我總是心太軟~”
……
到了黃廉的醫館,周天不由心神恍惚,杭城分院本是四處透著精致,遍地盡顯典雅,可是到了這裡就像一頭扎進鄉下一般。
醫館前院的圍牆竟然只有半人高,這還是那個連廁所都遮天蔽日的杭城分院麽?周天感歎著向館內走去。
院子正前方用半截木板纏在斷牆上,勉強算是有了個大門,剛推開門就是一陣惡臭飄來,周天還以為有臭水溝路經此處,直到看見白螃子的道袍掛在院裡,才知道味從哪來的。
院中黃廉身穿白色汗衫,坐在一個黃銅鼎爐旁邊,正用破扇子向爐內扇風,就算已經汗流浹背也不舍得給自己扇,鼻子下邊和脖子一圈分別系著一截破布,一個用來擦汗一個用來擋氣味。
“黃師叔忙著呐。”
黃廉聞言嚇了一跳,他這輕易不來人,
猛的有人過來還有點不習慣,“哎喲,小周啊,稀客稀客,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便起身迎接,“你看你,來就來吧還拿什麽東西,這不是把師叔當外人麽。”
“哪能呢,這是給欽天監那兩位爺的,我那沒什麽好東西,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周天故作嬌羞的說道。
黃廉一聽是給傷員送的,便無所謂的說道,“給他們無非就是好吃好喝的,有什麽不合適。”說著便湊了上來,看到底是什麽東西。
待看清後,黃廉尷尬的笑了笑,“沒啥不合適的,早晚能用上。”
“師叔果然明白人。”周天自來熟的在院中坐下,兩人就像相識多年的忘年交般,開始了拉家常模式。
黃廉是越說越驚奇,周天能不嫌棄此處就已經很難得,不僅如此他對鼎爐煉外丹也有著濃厚興趣,言辭之間都是虛心請教,絕不像是虛意奉承,讓黃廉久違的感覺到自己老師的身份。
有這種想法主要是黃廉不了解周天的經歷,上一世身為周大師,上山下鄉進城出國,收徒收錢做演講,第一技能就是要跟人打成一片,無論你是富豪榜上的巨賈,還是村頭樹下的老王,只要周大師掃你兩眼,就立馬知道該說什麽話;用周天的話說就是,沒辦法,吃的就是這碗飯,不會說不行。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在周天進入醫館不久後,黃芳子就氣喘籲籲的跑來,進院看到兩人對坐閑聊,緊張兮兮的問道,“欽天監的人呢?”
兩人疑惑的看向黃芳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黃廉指了指屋裡,“還沒睡醒呢,怎麽了?”
黃芳子籲出一口氣,又看向周天問道,“你來這做什麽?”
周天還沒來及回答,就聽黃廉不悅的嗆到,“混帳,周兄弟過來找我說話,管你什麽事。”
黃芳子懶得搭理這倒霉蛋,她是接到任布行通知,說有人看到周天大清早去了醫館,讓黃芳子趕緊去把人轉移出來,別再被下了黑手。
黃芳子當然不信湊巧看到的說法,更相信是任布行安排人把醫館監視起來,又或是把周天也給監視了,不然哪能這麽巧。
黃芳子喚來等候的師弟們,合力把張仕祠劉畢二人抬了出來。
張仕祠睡夢中被弄醒,睜眼就看見周天站在院裡,還在跟黃芳子親熱的說話,頓時驚的兩眼圓瞪,在杭城一直耳目不靈,他這時才知道周天沒死,驚呼道,“抓住他,抓住他,他就是凶手!”
黃芳子聞言向師弟們揮了揮手,讓人快點抬走,不耐煩的說道,“趕緊走吧,哪來這麽多事。”
看著眾人離去,周天忽然抬起手中的紙錢追了過去,“等等~等等~大人~我給你送的東西。”
……
張仕祠嚕嚕著老臉,懷裡是周天硬塞進去的一串紙錢,就算他頭部遭受重擊,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好寓意。
周天沒死?從抬自己的弟子處得知,說是已經回來好幾天了,張仕祠算了算日子,偷襲的人除了他也沒別人了,當日聽說白螃子被他揍了個不能自理,心中頗為還不屑,現在倒好輪到自己頭上了。
……
師德堂內,張仕祠頭裹繃帶臉敷膏藥,一手扶頭一手扶牆,搖搖晃晃的站在任布行對面。
因為劉畢一直沒醒,這次見面也不能讓他在師德堂睡,索性連著擔架放到了樹下陰涼處,雖然不怎麽莊重卻還算舒坦。
“哎呀呀,監工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傷成這樣了。”任布行見狀著急的問道,語氣雖然透著關心,但是身子卻並未離椅子。
“世叔別來無恙,小侄先代父親向院主問好。”張仕祠禮數倒是挺周到,對著任布行早沒了囂張跋扈的氣勢,像是換了個人一般,頂著暈乎乎的腦袋行禮。
任布行心想你小子倒聰明,若是這麽打交道那就簡單多了,點了點頭說道,“自那年與張兄匆匆分別,已是十幾載光陰,難得他還想著我,老夫先謝過了。”說著欠了欠身子,以示還禮。
“這次小侄前來,乃是監正指派的欽天監公事,只是家父聽說後,叫我一定要先找世叔,說任院長是鐵打的碼頭,杭城的事有您照拂事半功倍。”張仕祠言辭懇切的說道。
任布行直呼厲害,年紀輕輕章法挺好,初次見面套路不少,這一串高帽砸下來,誰能受得了,“世侄太抬舉老夫了,張兄跟老夫分別這麽多年,可能不知道老夫早已不是原來那個任布行,現在只不過是個沒用的糟老頭子罷了。”
任布行說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我是天蓬閣你是欽天監,現在可不比從前嘍,你小子也別給我打馬虎眼了。
想到這裡任布行慈祥的問道,“不知世侄說的公乾是指何事?可有老夫能幫上忙的地方?雖然我現在老胳膊老腿,但是手底下還有幾個能乾的年輕弟子,隨時恭候欽天監差遣呐。”
這些話一點毛病都沒有,但世家出身又欽天監磨練的張仕祠聽起來,就不一樣了,總像是透著一股子酸味,卻讓你又揪不出毛病。
張仕祠苦笑一下,好不容易見了面,他卻不想急著說正事了,因為此事一旦任布行推辭,便完全失了主動,通過這番對話,張仕祠明白還不到時候。
心想你是老狐狸我也不傻,顧左右而言他道,“小侄這幾天聽從安排,在側院住下恭候院長召見,想著院長事忙從來不敢催促,但是前幾天竟然有天蓬閣弟子偷襲小侄,手段之下作行徑之惡劣,簡直人神共憤,還請任院長為我做主!”
好嘛,你這都人神共憤了,我要是不問兩句就不是人了,任布行聞言裝作大吃一驚,“還有這種事,我杭城分院最重禮數,百年間從未有過傷人之事,怎麽就讓世侄給趕上了,哀乎,打著哪了,重不重,疼不疼?”一口氣素質三連拋了出去。
張仕祠吧嗒吧嗒嘴,聽著很不是滋味,一百年沒出過,我一來就有了,合著我倒霉催的唄,感情您老忘了白螃子現在還起不來的事了。
“不光發生了,我還知道行凶者是誰,就等任院長把他繩之以法了”張仕祠言辭鑿鑿的說道。
“哦?”任布行兩眼微眯,“是誰?”
“貴院有個叫周天的低等弟子,我剛來他便不知禮數語出不敬,若不是我攔著,隨從劉畢早就出手教訓他了。”張仕祠說著,想起周天那可惡的嘴臉,眼中透出恨意,“就在昨日!周天偷襲我主從二人,還好我等護體真氣強橫,若是不然,恐怕我們早就命赴黃泉了。”
任布行看著張仕祠義憤填膺的表演,心說演技這塊老夫真心比不了你,還護體真氣強橫,當我不知道那小子手腕呢,他比你都怕擔上人命官司,否則就憑你倆後腦杓那點真氣,哪能耽誤你的黃泉路。
想歸想,任布行還是點了點頭,“世侄放心,若真是周天所為,老夫肯定給你個交代,不會放過他的,”
“如此就謝過世叔了。”張仕祠聞言大喜,忙行禮感謝。
呸!說事的時候任院長,見我肯幫你才喊叔,什麽玩意,一股子世家子弟作風,怎麽就這麽看不上呢,任布行心中鄙視,起身走到窗前,又一次遙看窗外,故作高深的問道,“不知世侄是何時被偷襲的?”
“昨天傍晚。”張仕祠篤定的說道。
“那可就不巧了,我說世侄啊,你想抓到凶手的心情,叔理解;想報復周天的心思,叔也明白;但是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啊。”任布行語重心長的說道。
張仕祠腦子一下沒轉過來,左眼瞪右眼,差點瞪成鬥雞眼,也沒弄明白任布行想說什麽,只能眼睜睜等著下文。
果然任布行頓了頓繼續說道,“你說是周天偷襲你,有證據麽?”
張仕祠搖了搖頭。
任布行暗暗舒了口氣,心想那就好辦了,“你看,沒證據怎麽能亂說呢,周天昨日下午一直跟我在一起,怎麽可能去打你呢?”
“跟你在一起?”張仕祠露出疑惑神色, 半信半疑的問道,“在一起做什麽?”
在一起做什麽還用得著給你匯報?任布行心中大罵,但嘴上卻依舊慈祥的說道,“掛錦旗啊,天蓬閣總壇為了嘉獎周天候王寨之行,特賜錦旗一副,昨日剛送到,老夫當然要讓他過來受獎啊。”
說著便叫來昨天送錦旗的弟子,若無其事的問道,“昨天錦旗什麽時候送到的?”
弟子不知何意,實話實說道,“昨日下午送到,我還來稟報過院長,您怎麽忘了。”
任布行不再接話,揮了揮手讓人退下。
張仕祠愣在一旁,難道……是我弄錯了?
這裡也不怪張仕祠笨,而是任布行使了個巧勁,先說和周天一起收錦旗,再問別人錦旗什麽時候送來,先入為主下,就會認為送錦旗時周天也在,那還哪有作案時間。
張仕祠是臨時說出此事,按理說任布行根本沒機會安排弟子串口供,所以信服力不在話下,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任布行偷偷看了一眼,發現這孩子眉頭緊皺,看來已深陷泥潭,便放心下來。
他何嘗不想借此機會除掉周天,只是昨天總壇剛給周天送來錦旗,還借此機會順道表揚他教徒有方,今天若是讓欽天監把周天給砍了,那這哪是砍周天的頭,這分明就是打天蓬閣總壇的臉啊。
到時候你張仕祠是高興了,我任布行也別在天蓬閣混了。
這時一名弟子快步進來,
“院長,欽天監有人求見。”
任布行和張仕祠同時一愣。